“你们路上的见闻一定很精彩吧？毕竟你们这可是一个小孩带着一个说不上什么的鬼在四处游荡啊!”
断崖边走边回头看向身后的灵噬和守在他身边的鸢儿，不由得开起了玩笑。
鸢儿也看向灵噬，“恩主?您遇到我之前也是一个人吗？”
灵噬看着前面不断回头的断崖和身边扭头看着自己的鸢儿摇了摇头。
大凡生灵都是爹生娘养，即使不是也有个根源，灵噬却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
已经377年了……认识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灵噬本以为他也会像认识的那些人一样离开，可深林里溪流里的倒影却还是孩童模样。
灵噬不由得回想起了百年前那个肃穆冷清的深夜。
古老的深林，月光清冽如水，万年古木下静谧地弥漫着无数浮动的气息。
那些气息带着花木的呼吸和深林的希冀聚首成形幻化成了一个沉睡的孩童，他吸收着天灵地气不断长大却一直未曾睁眼。
聒噪的蝉鸣扰了孩童清甜的梦，他终于不耐烦地睁开了眼。
啾啾的鸟，颤枝的树，垂露的草，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天空却突然雷雨大作，照亮雨夜的闪电也一个接一个，睁开眼的孩童追着闪电穿梭在漆黑的夜里。
天亮时雨停了孩童独自来到水溪边喝水。
“嘿，你这小孩怎么一个人在这？”
阿爹看到了灵噬，灵噬惊了一跳迅速地躲进了深林。
“等一下，我不是坏人。”
阿爹朝着灵噬喊，“跑的真快！也真怪了，这深林野谷居然有小孩。唉，莫管莫管……管多了回去婆娘又该说了。”
阿爹收好空荡荡的篓子朝深林外走去，灵噬好奇悄悄地跟上了阿爹。
一路上灵噬时而藏在高树上时而躲在树丛里，不时还跳出来捉弄一下阿爹。
阿爹的家在深林的边缘，那里没有几户人家。
阿爹日常以打猎为生，阿娘养些蚕织些麻布衣裳换些盐，两个人就这样平淡地守着日子。
“老婆子我回来了，遇见大雨啥都没打到，也是倒霉咋啥时候下不好偏偏出门的时候下。”
阿爹朝着院子里一位老妇嚷嚷道。
“没打到就算了，昨那么大的雨我这心都快跳出来了，就怕今天见不到你，刚还想着要不要去寻你，你回来就好，快进屋吧。”
阿娘边说边接过阿爹手上的东西。
“小东西跟了一路了还不出来？”
阿爹朝着躲在草丛里的灵噬喊。
“你跟谁说话呢？”
阿娘探出头看向阿爹。
“说你呢，小东西，再不出来今天就得饿肚子了。”
阿爹不死心又喊了几句。
灵噬跳出来挠挠头，“饿肚子是什么，小兔子还是小花蛇？”
跳出草丛的小孩吓了阿娘一大跳，阿爹看着眼前这个光身子的小孩。
“哈哈……居然有人不知道饿肚子？你喝露水长大的？”
“不过你一个野孩子在那深山老林里不是吃果子就是吃鱼虾的，肯定也饿不着，不然怎么在那深林里长这么大，你叫啥？”
阿爹拉过灵噬问他，阿娘看着灵噬有些心疼忙拉灵噬进屋，“快进屋吧，别冻着孩子了。”
“你叫什么？”阿娘也问。
“名字是什么？花还是草？”灵噬又挠挠头。
“名字就是怎么叫你，你不会也没名字吧？”阿爹觉得这孩子十有八九也没有名字。
灵噬睁着溜溜的眼睛看着阿爹，“我没有名字，我睁开眼就在那个林子里了。”
“你这说的啥话？谁都是爹生娘养，你可能是被丢在那或被狼叼了去。”
阿爹紧追不舍地说道。
“说啥呢，孩子这么小。别听他乱说，来，快穿上这个，不知道合不合身？”
阿娘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小孩衣裳，拉过灵噬就往他身上套。
“我这平时养点蚕织点布还派上用途了。”
阿娘看着灵噬似乎很满意他穿上衣裳的样子。
穿上衣裳的灵噬觉得浑身不自在，挣扎着想要脱掉。
“不能脱，脱了出不了门。”阿娘忙拦住他。
阿爹笑道，“他一野孩子肯定穿不习惯的。”
灵噬还是脱了衣裳跳脱了阿娘的拦阻拦冲出了门。
灵噬很快跑回了深林，接下来一连几天都在水溪边上发呆。
终于灵噬忍不住还是溜进了阿爹家里，躲在房角看着阿娘准备吃的。
阿娘看见他后叫他进了屋，“你饿不饿，给你窝窝。”
灵噬拿在手里却不知所措。
“吃的，看我，往嘴里放。”
阿娘觉得这孩子真逗，连吃都不会。
灵噬照着学样咬了一口却马上吐了出来。
“造孽啊，可不能这么糟蹋粮食。难吃？是比不了那香甜的山里果子。”
阿娘拾起灵噬丢掉的窝窝，拍拍土又放进了碗里。
“老婆子好了没，你想饿死我啊。”
阿爹的声音传进来，阿娘忙端着碗出去，“就来。”
阿娘端着窝窝进了屋，灵噬也跟着进了屋。
“这不是那个小东西么？怎么饿了？”
阿爹看着跟进屋的灵噬笑道。
“他才不饿呢，刚丢了我的窝窝怎么会饿？”
阿娘有些生气。
灵噬看着两位老人开口问了句，“什么叫饿？什么是名字？”
阿爹一把抓起一个窝窝猛往嘴里塞，“这就叫饿。”
灵噬看着阿爹的样子噗嗤笑了。
“你笑啥，你这没饿过的野东西。”
阿娘拿筷子敲了灵噬一下，灵噬揉揉头却还在笑。
阿爹放下手里的窝窝，“名字就是别人怎么叫你，比如我，大家都叫我老鬼头。”
灵噬听完若有所思，“那我没有名字，我睁开眼身边只有深林里的小动物。”
“你睁开眼就在深林了？被爹娘丢在那忘领回家了？”
阿爹也是对眼前这个野孩子不解得很。
“爹娘是什么？我一睁眼就这个样子了。”
“这孩子是不是傻，爹娘是什么？一睁眼就这么大？”
阿娘忍不住笑了。
灵噬看着阿爹阿娘，“你们为什么笑？”
阿爹郑重看着灵噬，“孩子，谁都有爹娘你也有，谁都是一点点长大的，谁刚出生都不会跟你这么大？我看你也是可怜，要不嫌弃，我和婆娘就做你阿爹阿娘。名字一时也想不出来，过些时候再给你起，你看怎么样？”
阿娘有些惊讶，“老头子，你疯了不成，我们哪养的起孩子？”
“不就是多个人吃饭吗？他长大了可是个壮小伙，肯定有福享的。”
阿爹劝着阿娘，阿娘还是有些迟疑。
“这么小的孩子丢在外面也怪可怜的。”
许久之后阿娘不忍心同意了。
灵噬看着两位老人，“阿爹阿娘又是什么？”
“你只管叫我阿爹叫她阿娘就对了，以后你就明白了，来吃饭了”
阿爹接着咬了一口窝窝，不再像刚才那样吃了。
“你也吃，给。”
阿爹递给灵噬一个窝窝。
“我不吃东西。”
“这么省事？我可给你吃了，过会饿了可别怪我。”
阿爹看了一眼阿娘，两人面面相觑。
灵噬一直没有名字却安静地在这里过了很久，阿爹阿娘也总是“哎”地叫他。
自那日后灵噬便跟着阿爹在深林里打猎。
阿爹打到猎物，灵噬总是趁阿爹不备把猎物放了。
阿爹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毕竟这孩子从小长在深林，对哪没有感情呢。
阿爹发现灵噬有些不一样，他似乎能跟着深林一起呼吸，而且不管他走在哪，总有大大小小的动物聚在他身边。
灵噬每日真的只是晒晒太阳喝点溪水，真不见吃什么山林果木。
有天夜里阿爹看见灵噬周围聚集了很多闪光的星点，它们围绕着灵噬最后居然进了他的身体，阿爹惊讶不已。
虽说住在深林边上也见过不少奇麟异兽，但还从未见过这场面，着实惊了阿爹。
第二天灵噬居然变了样子，头发不仅长长了，还乌黑油亮的。
“哎，阿爹问你个事。”
阿爹没有忍住，他看着变了样子的灵噬说起话，“昨天晚上我看你身边出现了些东西，最后还进了你身体里，你没事吧？”
灵噬看看自己，“没事，就是些深林里的气息。以前每天都有，出了深林隔段时间才有，没啥事。”
“那你还记得自己多大了？”
阿爹这才想起他们居然从没问过灵噬多大了，从他在这都过去四五年了，也没见他长个就只有昨天才有了点变化。
灵噬不解阿爹为什么这么紧张，“我不知道，我睁开眼就是现在的样子。阿爹，你怎么了？”
“你怕是得回深林，在这都四五年了你都没长大一点，这可不正常，你得回去。”
阿爹忙让阿娘给灵噬收拾东西。
“孩子，我们这养不了你，你得回去。这是你阿娘给你做的衣裳，你留着当念想吧，阿爹以后打猎的时候再去看你。”
阿爹嘱咐着，阿娘抹了把泪把手里的包裹递给灵噬。
“快走吧，趁天黑。”
“阿爹，我不想走。”
阿爹推了一把灵噬，“还想不想长大，想长大就得走，快些走吧。”
灵噬边走边回头，渐渐走远时听见阿爹朝自己喊。
“孩子，你就叫灵噬吧。”
鸢儿也才知道恩主的过往随口说了句，“你原来是这样来的，真神奇!”
断崖在一边摆弄着弓箭，“然后呢？你们就遇见了?”
灵噬摇摇头又接着说起了过去。
回到深林的灵噬依旧没有长大，他后来去看过阿爹阿娘，那里只剩下一个坟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