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何雨滴是在一个深秋的午后,她要去外地的一家企业实习,梁晓晴和我约了一家餐馆请她吃饭。餐厅是位于学校西门一座独立的二层小楼,原本外墙皮褪色,部分保温层的墙皮已脱落破旧的小楼被红褐色的爬山虎布满了墙壁,校园里都流传着这间餐厅老板的故事。相传他曾是我们学校多年前的学长,大学期间与女友一同就读于此,却因毕业后的阴差阳错中断了联系。但多年过去,他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另一半,于是他在中年发迹后回到了校园旁,盘下了这座原本是冷饮店的小楼,内部重新粉饰一新后,唯独外墙却保留着之前的样子,据说那正是为了不破坏外面那墙爬山虎,那曾是他女友的最爱。
推开了餐厅那扇厚重的木门,发现何雨滴先于我俩来到了餐厅,她坐在一楼靠窗户一侧的座位,看见她时,她正朝我们挥着手,梁晓晴两步并三步的奔到了她的姐妹旁落座。我过去坐在了她俩的对面,看着她俩在笑着窃窃私语,便索性没有打扰她俩,倒是前来拿着餐单点菜的服务生的出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梁晓晴问着我想吃些什么,我示意着她随便点,我想她是知道我对食物并无太多的挑剔,无非更多在意的是食材的卫生和品质,反倒是她却十分在意着菜品的味道,就这点,她还总笑着说我舌头上一定缺少了某种品尝味道的味蕾。
在她俩点菜的时候,我环视着这座餐厅。餐厅的装饰风格偏简约,主体以暖色调为主,实木色的顶棚装饰、桌椅以及地板只是相差了几个色号而已,顶棚内嵌的射灯也放出暖黄色的光,让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温馨舒适。我原以为老板会将自己的故事通过店内的某些载体来传递,但环视了一周却没有发现任何迹象,无奈间我在质疑着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它是由谁创造出的,又由谁在传递着。不过不管怎样,我始终相信着那些凄美的爱情故事给人心带来的震撼要远超于那些唯美的爱情故事所带来的。
“嗨,你咋愣了神儿?”何雨滴打断了我的思绪。
“啊,没有。”我缓和的笑着解释。
“他啊,时常会跑到自己的小世界停留会儿。”梁晓晴笑着说。
“是么?排练时一直挺专注的,我还真没看得出来。”何雨滴说。
“还好,可能排练时你太专注了,我溜号时没被你发现罢了。”我笑着说。
“说起排练,我还是挺怀念的。”何雨滴说起这句时眼睛里透出了伤感的神情。我抿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接着她的话,也只是随着回忆起排练时的那些片段。“其实我挺不理解你为啥也随着退出了达梵社团?”何雨滴紧接着的这句话让我有些意想不到,但我并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脑中整理着要解释的话语,她一旁的梁晓晴这次也没主动来替我解围,只是默默的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怎么说呢?”我苦笑了下,“随着你们逐渐的离开,我似乎找不到乐队熟悉的味道了。开始我还认为自己能继续扛着达梵乐队的旗去坚持,但……”
“但你就这样放弃了,是么?”何雨滴继续追问着。
“我没了坚持的动力,看不到继续坚持的方向,我问了自己很多问题,都没法回答。”我望着何雨滴解释着。
“方便说说?”何雨滴问。
“我在想,如果到了明年,我大四,和你们一样面临着抉择时,我要怎么做?学校是一定要离开的对吧?达梵呢?同样的离开?是么?”
我望着何雨滴,她没有说话,甚至连她的眼睛也在躲避着我,聊天的气氛瞬间沉闷了下来。
“你俩啊,一见面就在聊乐队的事情,聊点儿其他的吧。”梁晓晴打破了刚刚的沉闷,微笑着说。“雨滴姐,我听说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有家小吃店特别好……”
梁晓晴把话题强行的转移到了其它的方面,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在这样的时候出来解围,但对我来说虽摆脱了目前的尴尬,却无法解决这段期间我对这件事情思考的顾虑。我想把这样的顾虑先放放,至少不应该在当前这种送别朋友的餐桌上继续思考着。随着我也加入了她俩的聊天,有的没的搭着几句话,还算缓和的应付完了这顿午餐。
饭后回家的路上,梁晓晴陪我沿着道路走着,路的两侧种着北方城市里常见的白杨树,树干并不是很粗,树龄差不多五年左右,树枝被剪得整齐,树干上依稀可见被锯下枝条留下的伤痕。印象中的这种树在前些年时的街道上并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的树干很粗,树木也很高,随着城市马路的不断修建及扩宽,它们早已被锯断拔起。上学的路上看着它们一次次枝叶散落的样子,不免会心生忧伤“长得这么粗壮了却又被如此残忍的伤害”,以至于再次看到新种植树木时又会为它们的命运而担忧着。
梁晓晴始终没有说话,我也一直沉默着,她似乎懂我在这个时候的样子,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
“晓晴,你说我离开达梵乐队,是不是对的?”
梁晓晴沉默了半天才渐渐组织起她的语言,“怎么说呢?许天……我知道你这件事上的难处,所以我支持你的选择。方才你与何雨滴的聊天,也让我知道了你在这件事情上思考的那么远。最初我还只是认为,你是在他们都离开后选择了放弃,没想到你真的考虑了很多。你说的对,到大四时,我们也一定会有所抉择,也一定要为毕业后做什么而去有所准备了,但你选择你喜欢的就好,我都会支持的。”
梁晓晴说完,默默的看着我,眼睛里透出她那温柔而善解人意的光芒。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顺势把头贴在我怀里,缩小了般躲着那秋日后的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