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发潮的霉味。
”莲啊，我去上班去了，冰箱里样样都有，你和小马饿了就自己做。我就不回来了。“
“怎么我们才回家你就走。”从床上起来的白莲半着睁眼。
“我还要去帮老板看货。没办法，必须去。“
”你这班上的，晚上忙，白天又回不了家，怎么跟进了传销一样。“
“你懂个屁啊，虽然是晚上但是轻松啊，不用累死累活，等我再干两年就不干了。“
”两年？你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小厂房，都成陪小鬼了。你不怕啊？“
”呵哈哈，怕什么，都熬成老鬼了，害怕小鬼?你们两个想吃就在家做着吃，我就不陪你们了。小马，我走了，你和莲莲就自己搞定了。“说完就准备把门带上。
“放心吧叔叔，我们都会做，你就别操心了。”
“好好好，那我就走了，莲莲，你别太懒了，勤快点。”
“我怎么就懒了啊，昨天不还洗菜做饭。”
“没事的叔叔，你就去忙吧，小莲她就这脾气，喜欢顶嘴！”
“是啊，这脾气从小就是这样，好了，不说了，我走了。”哐啷一声，门就合上了。
白莲很久没见爸爸，看见爸爸这么快就走了，心里有些舍不得，可是转念一想，还要去老妈那边，到时候还不是让他一个人在家。遂开始洗脸刷牙，修剪指甲。打扮一番。准备过去看亲妈了。
“哎，你老说你家人不疼你，你看你爸，对你千叮咛万嘱咐，一脸不放心，还要天天上夜班，一个人睡在厂里。连个女的都没有！也不知道这老汉是怎么解决生理需要的！”这小马也不管是不是长辈，自顾自在那没来由问起来。
“用得着你操心？大人们有自己的办法，你怎么就知道我爸没女朋友，你自己看看床底下的拖鞋。”
“噫！对啊，你说你爸一个人，还买双女式拖鞋，还是粉红色的。你说他们是不是在家干过？”
“呸！看你长得像个人样，说出来的话怎么跟智障一样，没大没小，那你妈和你爸是怎么在炕上干活的。”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着就要往白莲嘴上一扇。
“哎哟！就许你说我爸，就不让我说你家人了！狗东西！”说完装作赌气坐在沙发上。
“嘻嘻嘻，行了，装模作样，打着了吗就喊疼。赶紧起来收拾完去你妈那儿。你看看几点了？”
白莲一看已经12点了，再看微信上，妹妹也发了消息问什么时候过来。不得不换上新衣服新鞋，背上小挎包。叫小马把厕所里的大公鸡拿出来。检查该带的东西都一应俱全后，就匆匆下楼了。
买一只漂亮的大公鸡是老妈早就提醒过了的，据老妈所说，送一只漂亮的公鸡是水田族的礼节。一只漂亮的公鸡相当于凤凰，代表了和谐吉祥，平安顺遂。但是一想起后来老妈把公鸡那阳物特意夹给小马吃，分明就是壮阳补肾。是否又有期盼好事成双，凤求得凰的含义，那就不得而知了。
白灵见姐姐迟迟没来，坐上公交车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到了楼下，姐妹就碰面了。
看见妹妹乖巧懂事，一股稚嫩的学生气，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前读高中的情景。
“哟，灵灵，你怎么来了？”白莲雀跃的把白灵肩膀一拍。
“姐——下手能不能不要这么重啊！”白灵装作无辜的瞪着白莲。
“哈哈哈，昨天我们分开后你在妈那边睡得怎么样啊？这老娘们，让你和我睡她都不肯！昨天我一个人睡在最里面，房间连个窗子都没有，闷死了。小马哥哥和爸爸睡呢！”
“你爸昨天没和我睡啊！”小马咯咯笑着说道。
“啊？你昨晚没和我爸睡，那你睡哪？”白莲疑惑的看着小马。
“昨天我是以为要和你爸睡，你不是跟死猪一样去里面睡了嘛，他就说让我睡他的床，他睡沙发就行了。”
“啊？你让我爸一个人睡的沙发啊！亏你能够做得出来，你也不表示表示，你自己去睡沙发。”
哈哈哈——
三人一路嘻嘻哈哈，空气都欢呼雀跃起来！
”我哪知道啊，他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啊，昨晚叔叔喝醉了，在沙发那吐了几次，我还扫了好几趟呢！垃圾桶全是昨天吐的。“
”啊？这么严重啊！我都没感觉！昨晚辛苦你了。“说完白莲双手往小马肩膀拍了几下。随即把他往前推。
白灵暗暗呲笑，看着姐姐和这位哥哥插科打诨，就像在说双人相声。
”喂。“
沉默片刻。
”马上。“
沉默片刻。
”知道了。“
挂断。
”什么情况啊？“白莲瞟了白灵一眼。
”她。“白灵泄气的说。
”啊？谁？“白莲没听清楚。
”妈——“白灵加重语气。翻了个白眼。
”哦，怎么说？“白莲突然沉静下来。看着白灵。
”她说我怎么出去半天还不回来，问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白灵一直看着手机。
”就这个啊？你脸色那么难看，我还以为她又把你怎么样了。“
”哎，反正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她好烦，叽叽咋咋，嘴巴太多。“白灵撅着嘴巴抱怨着母亲。
”没事的，我那时候也烦，现在想烦也没机会了。“白莲安慰着自己的妹妹。
”阿姨催了是吧？那要不我们打车过去吧，东西也多，坐公交也麻烦。“小马提议说。
三人随即靠在路边招手拦车。等了半天。终于有合适的司机送他们过去了。原来这盘里市不大，出租车都是一口价的，并没有大城市那样网上约车的服务。所以要多问几辆，对价格有所了解以后再决定启程。假如什么也不问就坐上去，费用虚高不说，司机要是不让你下车，就难缠了。
白莲一行人下了车，就叫嚷着肚皮饿扁了。猜测着会有什么样可口的饭菜，还商量要不要再买些什么东西。白莲说买些饮料解解渴，其他就算了。白灵说不用了，先吃饭再说。
小马把那只漂亮的大公鸡从麻袋里拿出来。整理整理羽毛，再看看公鸡的双腿有没有捆好，怕它飞走。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面见这位母上大人了。
白灵打开了门。三人换了拖鞋。放下东西。
”妈。“白灵随便叫了一声。见没人，就去阳台那边，拉开窗帘，没人。
”妈不在？“白莲左右打量。
”刚才催的要死，去哪了？真是烦！“白灵抱怨着说。
白莲也是觉得奇怪，明明知道自己女儿要来，怎么屋子里半天不出现。遂问：”她是不是不想见我们？“
”不是，估计人家找她有事。你也知道，她一天到晚到处逛停不下来的。”
白莲听自己妹妹这么说，心想：忙也要有个限度，昨天灵灵就和我们去了一趟老家，电话就不停。老是催她，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搞得灵灵烦的要死。还说什么在那边玩的开心了，忘了亲妈了。问什么也不说了，翅膀硬了。灵灵一挂断，没多久又打来，说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看看到底是他们养你还是你妈养你。灵灵闷闷不乐。把手机丢到一边。微信又各种语音消息。一点开一听。全是重话。我们也只好劝她别管了。反正国庆节以后就回学校了。灵灵忍无可忍，眼泪就掉了下来。白贵看灵灵沉默不语，温和地说：“别哭了，妞啊，她说就让她说，你玩你的，管她说什么，你当她是个屁，放了就轻松了。”就这样一人一句，白灵才渐渐回心转意。
“莫——你们来了啊——莲莲啊——小马——吃饭了没有啊——莫——还买了公鸡啊——让你们破费了——就隔壁那个姨妈啊，原来住在小瓜寨，政府不是把他家的地买了吗，赔了几套房子，现在这套分到我们家旁边了，哎哟，大家都在吃他家的新房子酒哟，热闹很啊！我说我不去啦！我家大姑娘要来看我啦！这姨妈硬是要我去她家啊！灌了我几碗米酒！我说姨妈啊！我不能喝酒啊！再喝我头晕就要去住院了！这姨妈说没事！住院也要喝！医药费她家付！我说姨妈啊——真的喝不动了——再喝我就不认你当我的姨妈了——你今天要是把我灌醉了——以后你就再也不能和我喝酒了！”
白莲妈妈喜气洋洋，腮帮红彤彤，笑得合不拢嘴，就像中了大奖。再看那额头上一坨巨大的鸵鸟蛋大的发髻，戴着红艳艳的海棠花，还有各种银饰，显得富态非常，又滑稽可笑。刚才郁闷的两姐妹，见老妈咕噜咕噜自顾自说，都快笑岔气，小马第一眼见，这阿姨居然这么快人快语，嘴巴砰砰哒哒连珠炮一样！真是个活宝。
白莲妈看见三个孩子等了半天，也是心里过意不去，不等他们说话，就钻进厨房，戴上围裙。把昨天从乡下拿来的猪脚放在压力锅上炖起来，煮了一大锅米饭。两姐妹以为可以借机偷懒，遂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悠哉游哉好不快活。小马看见阿姨风风火火，也帮着在厨房择菜炒菜，洗锅端盘。感觉倒是很像一对母子。
“你们两个，会享受得很嘛，哦，看着小马哥一个人也不来帮忙哦！人家还是客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没事阿姨，让他们看吧，待会洗碗收拾他们的！”
母女三人听完哈哈大笑。小马看着这三个女人笑得无拘无束，自己也没办法收住笑颜。
四人吃罢便饭，白莲妈做起了针线活，在给衣服订上扣子，原来白莲的母亲是一位裁缝，这些事都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了。定完扣子，开始绣起花来。忙碌之余，不忘问小马的家庭情况，父母姓名，多大了，做什么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是否健在。小马一一答复说，父亲叫马大材，母亲叫宋小青，今年26了，在做计算机，只有外公还健在，奶奶一直希望自己带个媳妇回家，但是前两年过世了，还说最疼他的就是奶奶，特别喜欢吃奶奶包的羊肉包子和白菜猪肉饺子。其他两个老人在自己不懂事的时候就过世了。说道动情处，眼睛都有些湿润。为了掩饰自己的软弱，还把话题一转，问白莲妈叫什么。
“我啊，我叫陈飞燕啊。”
白莲妈看问到自己，又见小马说了不少事，让人感动，遂也把自己的事只要想到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白莲妈经历得多，生了一张快嘴，又会编排，什么有家男的发神经病，把自家寨子房子烧了，老婆孩子都死在里面了，什么豆腐老板家的儿子在宾馆断气了，姑妈家的小孙子得了怪病。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三个孩子不知不觉就听入迷了。
白莲妈把白莲小时候很多糗事一一捅破，在场三人也是笑得不亦乐乎。白莲无可奈何，她佩服老妈这种和谁都能聊的热火朝天的能力，小马兴致大发，乘胜追击说：“是啊！怪不得我说好好的你们怎么就离婚了呢，阿姨你看你能说能干，朋友多，叔叔呢，不爱说话，又细心。我还以为小莲说的是真的呢！”
“小莲啊她懂什么啊，从小啊，我呢——就和他爸不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合！但是外面的人呢——也喜欢我，都夸我，说妹啊，我看你性格好勒！一个人这么多年，一个人做衣服挣钱，给姑娘交学费，从来也没靠男人吃饭勒！哎，你这种女人都离婚，这个男人真是太傻了！”
“哟哟哟！好的全是你，不好的全是别人呗~”白莲暗含讽刺的说。
“你看你看你看，小马，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好的人，也没有完全不好的人，是吧小马？当然了，我这个人啊，确实也是嘴巴多了点，小马啊，我嘴巴是多了点，但是嘴巴多我也是说的好话啊！是吧小马。你想想，他爸爸啊，以前啊，是心情不好就打人啊，心情不好就打，本来看着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会爆炸啊！凶的不得了。但是好呢，也是好得不得了，别人家生了女孩啊，都巴不得送人啊！我们家偏偏就没男人！但是白莲爸爸疼得不得了，最宠的就是白莲啊，那真的是珍珠宝贝，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都怕掉，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所以这个白莲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很啊！我要是伺候不好她，我就会被打啊！她这姑娘跟爸不跟我！我一抱她她就哭，哭得不得了，半夜三更的哭，但是她爸一抱，就马上不哭了，你说奇不奇怪？只要她说一句爸爸，妈妈不给我饭吃，我就会被打，就是这样的，白灵呢就好了，听话，小时候从来不哭不闹，懂事得很啊！才四岁半哩小马，她看见我在床上哭，就说，妈——妈——你为什么要哭。我怕她小孩子伤心，我就说，小乖乖，妈妈不是哭，是眼睛迷住了，有点痛而已。没想到才四岁半啊，就抱着我说，妈妈，你不要哭，你是我的心，我是你的心。”
白莲妈说到这里，把线头咬断，虚吐一口。一朵富贵鲜艳的牡丹花，就绣好了。白莲闻所未闻，自己小时候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深以为奇。小马感动之余，还不忘夸白灵确实乖巧懂事。
“都说没办法啊，就是性格不合，没办法啊！你们还年轻，凡事不能冲动，要宽容，忍让，退一步海阔天空。真的，像我和他爸就是太爱争了，一个不让一个。现在好了，离婚了。”
“切，说得好听。”白莲把嘴一撇。
“你看你看你看，当妈的都是为了子女好的，我说的话你以后就懂啦。”
白莲心想：我不是不懂，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们没缘分，为什么要生下我们两个。我只是不懂，你解脱了，为什么我，就不能解脱。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读者朋友，落笔至此，我们才知道，原来白莲父母，都是性格不合，最终形同陌路。这两个女孩在母亲的眼中竟天差地别。一报还一报，白灵判给母亲，白莲判给父亲，真是天注定。母亲这番话，无形之中，狠狠地刺激着白莲的神经，夜深人静时分，居然不告诉任何人就独自出门了，究竟白莲要去做什么要紧事呢？如有兴致，请看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