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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什么时候看总是远远的(8)

潘悦神气活现地介绍着,“爸爸,这是丁叔叔。叔叔,我爸,大名鼎鼎的缉私局局长哦。别看他现在头发都白了,年轻时候可是很帅的。你们不会尴尬吧。呵呵,大人有大量,一笑泯恩仇。”

他们不理会她糟蹋母语,双目一对,便伸起手来。

“久仰大名。”

“幸会。”

潘时人心里震撼,因为从没有料到自己的对手是如此平凡的一个人,平凡到掉进人海便失去特征,不复辨认。

野狼将毛头推到他跟前。

“毛头,这个就是潘伯伯。你姐姐的爸爸。”

毛头糊里糊涂地说:“姐姐的爸爸不是你吗?”

“不是的。你跟姐姐是同一个妈妈生的,但不是同一个爸爸生的。”

毛头更加糊涂了,“男人也能生孩子吗?”

大家都笑了。潘时人在笑声中若有所失,不禁想起遥远的以前,一场欢爱后,南子对他说,还想给他生个男孩。他说,男孩女孩都无所谓,我有你就够了。南子坚持说,我一定要生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小孩儿。有了他,你爱干嘛干嘛,我才懒得理你。

他看着毛头,过去种种,恍如一梦。

南子走过来,对毛头说,“让伯伯抱一抱好不好?”

毛头一点不怯,张开双臂,说:“还是我抱抱伯伯吧。伯伯,欢迎你来到人间天堂,美国纽约。”

毛头像颗子弹一样撞到潘时人怀里,身体软软的,犹带着一股奶香,唤醒他尘封的记忆。

他想起悦悦和宁宁襁褓时期,想起跟南子的幸福时光。所有这些时光,都在很遥远的过去。为什么没能让它延长?

“很可爱。跟你长得很像。”潘时人抬起头正对前妻,“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话一说完,又见南子泪流满面。

潘时人先去酒店安顿。然后五人共进晚餐。南子果然毫不知情,只以为他公干到此,由悦悦安排,彼此厮见。

晚餐无非是叙叙旧情,基本是潘悦唱主角,反正她喜欢说话,氛围倒也不冷清。偶尔,野狼会插嘴,“悦悦,你这么唠叨,我真发愁谁会要你?”潘悦便切一声,道,“不劳阁下挂怀。”

潘时人从双方语气可以判断,女儿跟继父关系融洽。想起自己十多年来未曾把女儿真正放在心上,倍觉失落。

饭毕回房,收到野狼电话。他说:“这次让你来,是想了结南子的心愿。我跟她结婚十来年,她从未向我提起你,但我知道,她心里有你。她想见你,但她死也不会说。你是伤口,我是医生。医生可以治伤,却铲除不了伤疤。我跟你较量了这么多年,别的都是假的,赢了也没意思,只这,输得致命。不过,我不计较,没什么好计较的。我非常高兴,你把南子让给了我,让我享受了十来年天伦之乐;也让我明白,这世上什么东西是最宝贵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的事负责,纵使你放过我,我也无法放过我自己。何况你并不会放过我。我这些年,因为深感幸福,反而日日焦灼难安,我怕终有一天,我所拥有的都会因我过去的罪恶而被剥夺……请你给我一段时间,我会把南子、毛头,悦悦安排好。你也要跟我保证,绝不、绝不向他们透露我是谁。这是我最卑微的愿望,我希望在他们心目中留下永远的好形象,我不要他们因我蒙受耻辱。”

他没让潘时人答话便仓促搁了电话。潘时人能理解他的感受,在瞬间竟至于泛起酸涩之意,他意识到他对南子和家庭的爱远胜过自己。相比之下,他无情无义,冷漠到可耻。

他受不了,掏出烟,颤抖着吸了一口,仍是没法阻止心浮气躁。

当天午夜时分,电话又响了。这回是南子,她说,“我就在外头,开门。”

他把门拉开。南子抱臂进入,像冷得不行。她穿着白天的衣服,只是脸上的脂粉已经褪去,面色显出苍白。

南子等他把门合上后,偏过身子,说,“你来,是为他的事吗?”

“他?”

“XXX,”南子说着野狼的名字,浮起一抹苦笑来,“他是不是做了些不地道的生意。他一直以为瞒住了我,但怎么可能?他来来往往什么人,我能猜不出来吗?”

潘时人知道南子对野狼的事情只凭猜测,甚至不可能知道他是宁宁绑架案的主谋,便恪守对野狼的承诺,没说话。

“你就实说吧,我了解你的性子,没事绝对不会来游山玩水,更不可能来探亲。”

“为什么不呢?”

“我们没有亲属关系。”

“可我们有共同的女儿。”

南子垂下头,眼泪又啪啪落下来了。

“南子。”潘时人心头一热,硬生生刹住揽住她的冲动,抽出纸巾递给她。她忽然神经质地抓住他的手,“时人,放过他。我就求你这一回。”

潘时人无话,稳健地给她擦眼泪。南子哀怨楚楚地望着他,“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宁宁,我知道事业对你的重要,我知道这一切,但我不喜欢,我离开你,是想赌。我不是真的喜欢演戏,我只是希望你能重视我。但是,我发现我错了,人生不能两全,但总有主次之分,有些东西,必须拼尽性命去维护,否则会留下终生的遗憾,就像宁宁。我失去了宁宁,再不能失去毛头。这么多年来,我几乎是病态地守着他,是把对宁宁的那份缺憾也放上去了。时人,我不知道他究竟犯什么事了,我只知道,毛头不能没有爸。你不能看在以前的夫妻情分上放他一马?我会劝他收手,他会听我的。”

潘时人将纸巾揉成一团。心头万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他竭力镇定说:“如果他真有什么事,我恐怕也没这么大的能耐一手遮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我也一样。我失去了你,就算有十个荣誉也无法比拟。”

“你是说,他没有事?你不是来找他的?”南子像抓到救命稻草。

“我没有说。”

一对旧人默然相对,相顾无言。彼此都知道有情,情字蹉跎了半生掺杂太多杂质,再难诉口。只有黯然消化,放飞。

在南子告辞时,潘时人追过去,艰难道:“你幸福吗?”

南子转身微笑,“以前是的,今后,不知道。还要靠你高抬贵手。”

那个笑容薄脆透明,如初雪,根本经不得阳光一照。潘时人只觉冷到心底,握紧门把手,道:“有事的话,随时找我。”

“希望没有这个机会。”

半月后,潘时人带野狼回去调查。野狼爽快地承认了犯罪事实,但对案件涉及的利益群体一言不发。一日,潘时人去看守所做工作,野狼要求喝酒,微醺后他跟他讲自己的人生经历,期间穿插了追求南子和培养慕远的插曲。但话题最集中的还是毛头,他一边回忆一边深深叹息,数度落泪。潘时人此时也不知道如何评判自己和眼前这个对手。他们谁赢谁输,已经失去意义。

隔日,潘时人收到噩耗,野狼以一根皮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一刻,他如遭雷劈,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空茫。什么仕途,什么荣誉,统统都是虚妄;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也愈发糊涂。他秉公执守,兢兢业业,为什么到老了心里还不踏实?

他没有亏欠国家,却输在一个情字。竟至于羡慕野狼,曾经有力地撑起一个家,被人深深信赖。

他大病一场,办下早退。

7

潘宁去北京的那一天正好赶上下雪。从机场去酒店的路上一直堵,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0来点钟了。

进入大堂,有个男人懒懒地扔掉杂志从沙发区站了起来,个子高大挺拔,气宇不凡,想不引人注目都不成。他是唐末。

唐末接过潘宁的行李,说:“到我的地盘也不说一声?太见外了吧。”

潘宁来京是为了接明日归国的潘悦,行前并未通知唐末。不过,考虑到唐末的母亲是甄晓慧,他此番出现并不意外。

“北京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地盘?真要在此扎根?”潘宁微微笑了笑,这才认真打量他,他穿休闲西装,半商务打扮,大概工作很忙,身形比以前又瘦了几分,不过气色还算不错。“我一直想象不出你做白领的样子,现在看到了……”

“怎么样?有点精英范儿吧。”

潘宁说,“说实在的,我觉得你还是穿警服比较妥帖。或许是我看习惯了。”

唐末眉眼一阵萧索。只是片刻,掸掉了。他回击:“别说我了,你也不咋样。给你个忠告,女人不会越来越美,只会越来越老,你要不好好调整,会没人要的。”

“没关系。”

“嗯,你说什么?”

潘宁掩饰了下自己的落寞,道:“没什么,你是不是要尽地主之谊请我吃饭?”

“这个自然。撇开我们前夫妻的身份,你还是我妹妹。也就是说,你无论怎么讨厌我,都不可能彻底铲掉我们千丝万缕的关系。”

潘宁扑哧笑,“想听我叫你一声哥吗?”

“不。”唐末的眼睛忽然云山雾罩变得深沉。

饭后,唐末带潘宁出去看雪景。两人沿长安街向天安门走,马路上依旧车流如织,路灯散出黄暖的光,雪在光线里杨花一样悠闲飘落。潘宁望着天空,仰着脸直直承接雪意的清凉,走着走着歪掉了,总要唐末重新拉回到人行道上。

唐末不知道潘宁在想什么,他只是慢慢跟在她身后,一瞬不瞬盯着她雪夜中单薄的身影,好像只要自己一闭眼,她就会被风雪抹去,就此了无踪影。

过去,他实在不想提了。太重太重。

简单点说,车祸没有要了他的命,只是给了他一点不显山露水的后遗症。

他会突然眩晕,而后头脑一片空白。医生说是大脑的血管受了挤压造成的问题。严重与否,有待观察。

他并不特别在意,头脑空空不是什么坏事,人活得简单点是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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