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又问道,“你们昨天去了李家院子,前几天去做什么了?”
应伯爵回道,“前些日子,卜志道兄弟死了,我们在他家帮着操持了一下后事,忙乱了几日。他家嫂子还特意对我说,要我向哥告罪,多谢哥这里送过去的香烛祭礼,他家矮门小户,也没有什么好席面,不好请哥过去,甚是过意不去。”
西门庆闻言叹息道,“我只听说他这些日子不大好,怎么就这样没了?好歹兄弟一场,我竟然没有送他最后一程,过意不去的是我呀。”
谢希大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原本兄弟十个,他这一死,就无法十全十美了!”
应伯爵也跟着嗯啊了几声。
谢希大见西门庆神情淡然,显然不想再提卜志道的事情,便转移话题道,“今儿已经是九月二十五了,再过七八天,又到咱们的会期,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大官人破费,兄弟们好好玩耍一日。”
“这倒也罢了!”西门庆说道,“不过,你刚才说的有理,咱俩会里,原本是兄弟十个,现在少了一个,未免不美。”
应伯爵说道,“正是如此,哥好歹再找个人,再凑够十兄弟才好。”
西门庆说道,“我这里正好有个好人选。”
应伯爵连忙凑趣道,“能入哥的法眼,必定是错不了的,却不知是哪个?”
“我家隔壁,住着个花二哥,是花太监的侄儿,他也是个风流场里的好汉,常在院子里走动,我与他打过几个照面,颇觉相契,咱不如叫小厮邀他一邀,看他是否有意入咱们的会。”西门庆说道。
应伯爵拍着手道,“是那个在院中包着吴银儿的花子虚吗?”
西门庆点头道,“正是他!”
应伯爵笑着说道,“哥,快去叫他来!他要是能入咱们的会,今后我们就又多了个酒碗了!”
谢希大也在一旁赔笑。
西门庆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货色,对他们的心思付之一笑,招呼玳安过来,对他说道,“你到隔壁花家去,对你花二爹说,下个月初三是我们几兄弟聚会之期,请他到时候一起聚聚,大家认识、乐呵一下,看他怎样说;你过去时,他若是不在家,你就对他家大娘子说,速来回话。”
玳安领命下去。
西门庆与应伯爵、谢希大在厅里喝茶闲坐。
不一时,玳安回来了,过来回话道,“花二爹不在家,俺对花二娘说了。二娘听是爹相邀,好不欢喜,说道‘既是你西门爹提携你二爹,哪有不去的道理?等你二爹回来,我一定转告,并撺掇他到时候必去!’”
西门庆闻言点头道,“这个花二娘子,倒是个知情知趣的。”
应伯爵和谢希大又背着西门庆说笑了一回,见他端起茶杯,便二人一齐起身说道,“哥,那我们就暂时别过了,出去通知众兄弟,会期之日,还有劳烦哥破费。”
“这个不值什么!”西门庆起身说道,“那我就不留你们了。”
送二人出了前厅,应伯爵忽然停下步子,转过身来问了一句,“哥,那日可要叫几个唱的助兴?”
西门庆说道,“不要了吧!咱们兄弟几个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倒也清静。”
应伯爵没敢勉强,拱手去了。
本来,西门庆在今天,是要跟应伯爵、谢希大、花子虚等人结拜为兄弟的,但是现在的西门庆,当然没心思跟他们玩这花活。
平常用几两散碎银子,养着他们几个,倒也罢了,就像西门庆对吴月娘说的那样,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像应伯爵、谢希大这样的人,虽然不能深交,关键时候也起不了什么事,但是平日里做个帮闲跑腿的,倒也便利。
接下来几天,西门庆还是没有出门厮混,只在府里闲坐,又一连几日歇在吴月娘的房里,倒是称了吴月娘的心。
当然也没有整日与吴月娘腻歪,也时常去李娇儿和卓丢儿房里坐坐,尤其是卓丢儿,这些时日缠绵病榻,身体十分不好,请了几个大夫来看,都暗暗与西门庆摇头。
卓丢儿虽然是窑@姐出身,但能被西门庆赎买回来,自然有一份情分在。
西门庆现在虽然李代桃僵了,但是看着卓丢儿日渐消瘦下去的脸颊,也不免心生怜悯,很是说了一些安抚的话。
卓丢儿得到西门庆的关心,心中宽慰,病情虽然没有好转,心情却舒朗了几分,看得也开了些。
李娇儿却没有获得卓丢儿的同等待遇,没得到西门庆的好脸色。
李娇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招惹到了西门庆,只能更加的乖觉,轻易不敢在西门庆面前走动,暗地里却着紧巴结着吴月娘。
转眼,来到十月初二日,西门庆取出几两银子,交给外头使唤的来兴,叫他买一头猪,一头羊,几坛酒,并鸡鸭果蔬,与来保一起送到城外的玉皇庙,交于玉皇庙的吴道士,叫他为明天的兄弟聚会做准备。
第二天一早,西门庆起来梳洗完毕,对玳安说道,“你去请你花二爹,到咱这里一起吃早饭,顺便再去告诉你应二叔,叫他催催其他人。”
玳安领命而去,不一时请了花子虚回来,在门外正好碰见应伯爵等人,大家便一起进来。
西门庆正在前厅等待,与众人见了面,互相作了个箩圈揖,然后众人坐下。
西门庆打量了众人一番,只见应伯爵、谢希大之外,分别是花子虚、孙天化、祝实念、吴典恩、云理守、常峙节、白赉光,加上西门庆,一共十人。
十人中,除了西门庆和花子虚,其他八人,都是破落户,家无余财,一向都是靠着西门庆手缝里掉下的好处过活,对西门庆自然奉承有加、言听计从。
应伯爵等八人虽然是在会期,身上穿的也是半新不旧的。
只有花子虚,打扮得甚是光鲜,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众人是最小的,经常眠花宿柳,搞得年纪轻轻,便面色苍白、身体微微佝偻着,一副体弱肾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