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这地方除了有人烟的地方较为整齐有置,其他地方还是黄土高原那般生态,多处是丘壑黄土堆,路上坑坑洼洼、石子大小杂乱不断,道上一辆马车颠簸慢行,前头一中年人牵着骡子,后边有一孩子一会儿在车后跟着一会儿坐在车后边。
“哐当”一声,一辆架车上垒的最高的小箱子砸了下来,里边的东西都摔了出来,散落一地。坐在架车后边的小孩赶忙跳下收拾着。
“二蛋,弄啥呢,让你看个东西都看不好。”拉架车的人停下走过来看到后说:“得是又坐在车上偷懒了?”
名叫二蛋的孩子呵呵笑着默认了他的行为,二人蹲在地上收拾着。不远处一人一瘸一拐走来,不言语顺手捡起周边散落的东西还给中年人。中年人接过道声谢后将东西装进箱子里再仔细一看这个瘸子竟是个年轻人便好心问道:“小伙你去哪?”
“哦,师傅,我去扶风。”
“顺路,我载你一程吧。”
“那就谢谢师傅了。”
“二蛋来叫哥哥。”中年人拉着孩子说。
“哥哥。”二蛋应声喊道。
“你好啊。”青年人笑着对小孩说。
“二蛋看好东西让小哥坐车上。”
“好。”
中年人牵着马边走边问道:“朋友,我叫徐泰,叫我徐哥就行,怎么叫你?”
“徐哥客气了,叫我长漫就行。”
三岁见大,七岁见老,长漫在成长中最重要的几年跟随彭贇与王秉文,不觉间一言一语,一举一动有着彭贇的风范,看起来很是稳重老成。
“看你说话就知道是文化人,我这娃成天不听话,咱是个粗人,你给娃讲讲道理,让娃听话些。”
“爹,我哪儿不听话了。”二蛋脸红着为自己辩解。
“你看看这还犟嘴呢。”
“嘘。”长漫给准备继续辩解的二蛋做出动作。
“徐哥,娃几岁了?”
“应该十岁了。”徐泰思量后说道。
“哈哈,徐哥,娃就是这样,要是天天听您话那才不正常呢。”
“话是没错,可是。”徐泰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打住。
“哎,徐哥,娃没上学么?”
“没有。”
“是您家对这个有意见?”
“没有,我家祖辈有过家训让娃都要念书,我也念过,可是过日子要紧啊。”
“不是义塾改成学堂了么?”
“虽然给人说的是啥学堂,那些先生都是私下要钱的。”
“先生本是雨润禾苗之人,尊以孔圣人为镜,皆万流敬仰之辈,高尚如此,况养公禄,怎能做此不耻之事!”长漫愤愤说道。
“小哥,你说的没错,可是这先生也是人,再说有人为让娃学好不受苦那钱给先生也就给了。”中年人继续说:“是我的事,没能力让娃上学。”
“也罢,什么行业都有鄙败之人,不值怒心,不值怒心,徐哥,您辈上注重书文是好遗风,没实现不是你的问题。”
“唉,算了不说了。”
二蛋似懂非懂的望着长漫,长漫勾了勾手指又指着自己坐的位置,二蛋明白意思点着头,接着二人防着徐泰偷偷换了位置,二蛋高兴的对长漫笑着。
行进到扶风,二人告别时分已近中午。
扶风总观全局,四面环山,西北高东南低。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这一方可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王东升扶风人,当地一霸,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其父管教,争执未果,王东升竟一怒下将其父打伤自此便离家门,四邻家坊均骂其不孝,家中也与此断绝关系唯有其母于心不忍苦苦做于周旋。离家后向友人借了些孔方兄做于果腹之途,不久便结识了些号称江湖弟兄的混混,环境使然,渐渐沾上赌博,先前赢了几把自觉实力不俗,心中良心也未泯灭将一部分钱财散于家中有难的兄弟,再者与朋友相谈也不计较钱财,因此获得众人的支持,接着四周乡里自认为有头有脸的都来拜会结识。
可赌终究赢得是庄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赌,越赌越大,终于时机到了,一下输的精光,不服便借了东家银两继续赌,更是裤衩子给人家也还不上了。东凑西凑,这些“江湖弟兄”也渐渐闭门不理,只有往日受恩中的少数人与他同肩,终于因凑不齐,赌场常派人来闹事。街坊四邻都知其与家中关系已断,可追债的人不管这些,逼上门将家中搜空转而离去,其父母阻拦被打伤,奶奶也受气死与这场闹事中。王东升咽不下这口气,带着几个忠心的兄弟杀进赌场并洗劫一空,自此被通缉,无奈带着兄弟占山为匪,靠着从黑市买来的枪支弹药私立帮派山头名为东山,常常骚扰过往商客与附近平民。
可笑的是官府派人前去清剿反而被活捉,从而勒索些枪支,之后几次三番官府不是惨败就是找不见人,最终为使得双方安稳,县太爷允许王东升的势力驻扎给予空职并划些地让其自己耕作并协助官府管理周围治安以此交好。况且官府让出地方供其办公,王东升自图舒服自在,命人将寨子扩建一番,加上那些土地与农舍相接,如果在农忙时期,根本就分不清哪一个是土匪哪一个是百姓。
一时间附近混混皆投奔而来,王东升也不计前嫌收了以前未帮助自己的势力,而且在其协助下四周也未发生过什么命案,其虽是粗鄙之人但才能不可忽视,可导致的结果也是明显的,读书人十几年如一日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步入仕途做官挣钱光宗耀祖,看着别人没有什么文化却混的比自己好,心中不免有些苦闷,后来读书人十之五六都被王东升影响,放弃了读书纷纷加入他的队伍,本来读书人就少,这么一来更是寥寥无几。
“报告,门外有人求见。”背着枪的守卫跑进内堂发现还有其他人在瞬间没了底气说道。
“喊什么!没看见我正忙着呢么。”王东升怒喝道。
“可…可…可是…”守卫摄于王东升的威严竟口吃说不出话来。
“可是什么,你什么时候来的?”王东升正要在打麻将的关键时刻被守卫扫了兴致不免不高兴说。
“刚才那人才来。”
“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是今天中午才换过来的。”
“行了,你明儿个别来了。”
“大哥,我…我…”年轻守卫觉得不甘准备求情却又口吃起来。
“出去!”王东升带理都不理的说道。
只见守卫低头心情失落走出。
“王大哥还是先见见客人,我们这边不妨事。”桌上一人说道。
“对对,王队长我们不妨事,不妨事。”
“江老弟,咱们谁跟谁啊,要是外边那些小猫小狗天天都来见上一番,那我这里岂不成闹市了。”
“这不正是能者多劳么。”桌上另一人圆道。
“要是这守卫能有点眼力界,我都不至于让你们看见这笑话。”
“哪里哪里,队长这是日理万机啊。”
“就你最会说话。”
“哈哈。”四人笑了起来。
“哎,自摸胡了,给钱,快,快给钱。”王东升将牌推开笑着说道。
“队长好手气啊。”一人附和道。
“那是当然,队长可是洪福之人。”另一人也拍着马屁。
“王大哥牌技精湛啊。”
“江老弟,最近家里的‘粮食’是不是送的少了些。”
“是都少了,老家那边‘粮食’今年收的少。”
“……”
门外守卫处。
“兄弟,怎么说啊?”长漫看见守卫出来以为是请自己进去的却没想到守卫低头出来也没有说话便问。
“去去,队长正在忙,你明天再来吧。”守卫正在气头上说。
“不是,大哥你怎么了?”近在咫尺却不知道能不能进去,长漫着急的问。
“给你说了,队长正忙着!”守卫愤怒的望着长漫说道。
“你没给队长说是彭老板么?”
“你看,大哥。”长漫没见守卫回答以为是守卫嫌钱不够便拿出一袋钱笑着对守卫说。
“说了。”守卫拿了钱袋才回道。
“那你还说没说有瓦从房上掉下来?”
“去去,一边儿去。”守卫不耐烦的说道。
“那大哥你帮我进去通报一声呗。”长漫看着左边的守卫不想说话便向右边的守卫说道。
“朋友,你也看到情况了,不是我不想帮你,你急没用。”
“大哥,规矩我懂,不白忙活。”说话间长漫掏出自己另一钱袋奉上。
“朋友,你这是让我拿饭碗冒险啊。”守卫推脱道。
“那我自己进去行不?”
“不行,没有许可不准进入。”两守卫说道。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长漫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趁二人不注意想冲进去,没成想却被两个守卫拦住按在地上。
“你想干什么!”左边守卫怒道。
“朋友,别让我两不好做行不?”右边守卫言语安抚着。
“好好。”长漫点头道。
两人看到长漫配合后便放开,各自站到各自的位置上。谁知放开后长漫又冲进还不停大喊着:“王队长,王队长!”守卫连忙将其拉回来捂住嘴按倒。只见左边守卫给右边守卫递了一个眼色,右边守卫便跑进里边去了。
“你们能不能有点眼力界。”王东升听见外边叫喊声接着说道:“外边怎么了?”
“是小的差错,外边有一人闹事。”
“妈的,尽坏老子兴致,拉去牢狱!”
“是。”
被控制住的长漫想要挣开束缚不停做着反抗,见进去的守卫笑着出来便不再做任何反抗。
“松开吧。”右边的守卫接着对长漫说道:“朋友,你有福了。”
长漫活动活动筋骨再也没做反抗。
“走,跟我去个地方。”守卫笑道。
“嗯。”长漫以为是王东升要请他去另一处地方见面。
二人渐渐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只见有两人守着一间破旧不堪的屋子。
“怎么到这儿了?”长漫疑惑问道。
“去里边等会儿。”旁边的守卫给看守的二人说道:“快过来,新来了一个。”
二人跑来抓住长漫问也不问朝着屋子里边走去。
“王队长呢?你们这是干什么?”长漫扭头对着送自己来的守卫喊道。
守卫没有回答笑着转身走去。
“喊什么!老实点。”抓着长漫的守卫喝道。
“放开我,放开我……”
任凭长漫怎样喊,守卫始终无动于衷。
一间看似不大的房子,进入门去顺着土阶往下走便是另一方天地,知道走到底下才发现土门上刻着牢狱两个大字。不到十步便有火把照亮,底下的房间与监狱里并无太大的差别,只是偌大的监狱仅有除长漫外的一个人,这不免令人诧异。
靠近另一人的屋子,一股尿骚、汗臭气味夹杂而来,长漫虽想屏息忍着可还是不停喊着:“放我出去。”
听见有脚步靠近的声音,此人学做狗模样对来人学着狗叫,时不时还吐着唾沫,好似不疼一般用身体冲撞在木门上。守卫迅速将长漫推进与此人对面的屋子,离开时相视笑道:“哟,看来疯的不轻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尽管守卫已经离开,长漫还是不停喊着。
“喂,别喊了,他们听不见,再说没挨打算不错的了。”疯子停下动作说道。
“要打了就更好了。”长漫小声说道,但瞥了对面一眼并没有理会继续喊着。
一会儿长漫放弃叫喊这才注意到对面的人蓬头散乱,衣衫褴褛,手脚被铁链铐住,在火把照应下几乎只能看见眼睛和牙齿,就像万年乞丐一样。
“哎,哎。”长漫目光停在疯子身上。
疯子听后没有理他,反而闭起眼睛靠在墙上,翘着二郎腿,摇着脚,要不是手脚铐的声响,这舒适的样子好似不是狱中囚而是正在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富家子弟。
见疯子没理自己,长漫费神找了一块污渍较少的地方静静躺下。
一刻时间,乞丐见长漫不做声响,想起自己长时间被关押在这里不免想解闷便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子,你犯什么事了?”
“你没疯?”
“我疯了,你看不出来么?”
“哦。”长漫翻身背对着疯子继续沉思。
“哎,哎,你转过来,聊聊么。”
“你犯什么事进来的。”长漫缓缓转过身说道。
“赌呗,赌输还不上钱就进来了呗。你呢?”
“找王东升帮忙。”
“他没帮你?”
“还没见着人呢。”
“哈哈,你这不是傻么,人都没见着就先进来了。”
听完这句话长漫准备转过身去。
“唉,对不住,对不住,我傻,行了吧,我傻。”疯子看见长漫准备转身急忙说道。
“叫爹爹。”
“jiao die die是什么玩意儿,你叫这个名字么?”
“你叫你爹什么?”
“哎,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爹娘,你这有点欺负人了啊。”
“行。”长漫继续说:“叫哥哥。”
疯子一时语塞。见疯子不说话长漫转身躺下。
“哎呀,哥,哥,行了吧,能好好聊聊么?”
“你来这儿多长时间了?”
“不知道,在这地方谁还算日子啊。”
“扶风人?”
“土生土长,你是哪儿的?”
“不是吧,说个地方都要思考一会儿?”疯子见长漫没有作答便直问。
“西安人。”
“西安我去过,好地方啊,还是我兄弟引我去的粉巷,里边可真是舒服,终生难忘啊。”疯子好似现在就就在粉巷一样,闭着眼做享受的模样说道。
“你脑子里除了窑子就没有别的么?”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还读过些书。”
“那可不,要不是。”疯子说到这停顿了一会接着说:“反正老子当年也是活的风流倜傥。”
“风流我看出来了,这倜傥还是恕我眼拙。”
“那是你没和我相处过。”
“我怕得花柳。”
“哈哈,朋友好口才。”
“这里即为牢狱为何关押的只有你我二人?”
“这个是王东升以前为逃命挖的,后来得势便私扩成牢狱,你所说的犯人全在县府的牢狱哩。”
“看来你也不是泛泛之辈啊。”
“你小子脑子还挺活泛。”疯子接着说:“你来找王东升帮什么?”
“报仇。”
“你先说说,怎么帮?”
“关你什么事。”
“兄弟,听我一句劝,报仇这些事别去找他,搞不好翻脸不认人。”
“你也挺明白事理的,为什么还被抓进来?”
“有意思,兄弟,求你办件事呗。”
“你觉得咱两现在谁可以帮谁?”
“嘿嘿,你放心,比你待在这儿强多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糊涂了。”
“都是明白人,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事,想好了告诉我。”疯子侧身躺下接着说道:“今儿个算是过瘾了。”
长漫凝视着眼前的疯子,琢磨了一会儿却始终想不出来他要干什么。牢狱里一个侧身休息,另一个凝望着,空气中静静的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