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陕西各个军部和冯玉祥已成水火不容之势,由杨虎城部率先开始反冯,随后各部相继反冯,长漫部也不列外,由于种种原因,导致反冯失败,给了冯玉祥喘息和反击的机会,一时间,冯开始着手整顿西部,派宋哲元率部攻打凤翔城,大约三万五千人的兵力围攻凤翔,相当于长漫部的五倍有余。
幸得古董换来友人提醒,长漫提前得知消息,在宋部来之前已布好城防,况且城内储存的粮食已够度过三个春秋,在战争中最重要的一方面已经无虞,现在最容易也最难熬的便是日子了。战火虽未牵及城内,可城内民众如惊弓之鸟,个个都抢着出城避灾,陆长漫亲自带队拦住民众,朝空中开了两枪,静下群众后喊道:“凤翔人只有两条出路,第一给我安安静静待在城内,第二条你们可以走,只不过走了便不是凤翔人也无需再回来!”在号令发出之初,人们面面相觑都没有行动,倒是有几个毛头小子不信邪,非要煽动群众的情绪,结果惹脑了长漫,一怒下将一个小子开枪打死,并让部下将尸体悬挂在城墙上,之后再也没有类似情况出现。
宋部开始的几番进攻都以伤亡惨重撤退告终,城内迎来短暂的安宁,值得一喜的是映月安全无恙地生下一个男孩,长漫望着映月怀中的孩子整整一晚上,第二天还是映月醒后,长漫才躺在孩子一旁睡着,只不过孩子隔一段时间就要哭闹,不过每每碰到小孩圆滑白嫩的肌肤,长漫总会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直到五月,宋部才夺下城外各个据点,将陆部完全困于城内。由于损失惨重,宋请求冯玉祥将张维玺率领的第三军派来支援,添上新鲜血液后,宋、张二人自信满满,在城外一排架设机枪、布满大炮,对准城墙不嫌浪费弹药似的狂打,就在这个时间段内,组织队伍强架云梯攻城。
一批批伤亡士兵换下,又一批队伍填补空缺,城内居民躲在家中不敢出来,街上到处都是士兵匆匆疾行,有的抬着伤员,有的上前赴战,长漫依照地利,几乎以一比五的伤亡率赢下这场仗,虽说有些损失,可看见敌方差不多五倍人死于城墙下,长漫还是欣慰的笑了。
时日一长总会有人内心变得惶惶不安,士气低迷,这时也到来一人说是陕军岳部的副参谋,有重要军情回报陆司令,在守卫的带领下,来人进入长漫的指挥部,此时正是长漫和高级部下正商讨着问题,长漫也没有顾那么多,直接命来人直接说,来人没有推脱,行了军礼后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白绸布大喊道:“兄与冯贼相抗,死守凤翔,为我陕军之楷模,凤翔乃我西北重地,务必请兄坚守,杨司令知冯部企图西北已久,此次出兵必定势在必得,还请兄放心,司令已派我部前往凤翔做于支援,还望期间兄死守凤翔。弟岳西峰拜启。”
众人听后都觉如雪中送炭,相继情绪高涨,无一不决心与城共存亡,长漫也同将士舒畅欢笑。不过一天,全城士兵皆知将有援军到来,瞬间士气大涨,个个精神饱满,时刻堤防着城外情况。
“你带着娃走吧,我都安排好了。”夜色浓了起来,房内,启蒙好不容易睡下,长漫对映月劝道。
“咋了,不是都赢了好几仗,再说援军也有了,走啥。”
“不要多问,你走就是了。”
“你不说清楚我不走。”映月坚定说道。
长漫叹息说道:“没有援军,他们来不了。”
“全城都传疯了,个个像喝了鸡血,都相信援军会来,你现在说没有!”映月不相信这话竟是从军中最高长官说出来的。
“这事你不懂,听我安排就行。”
“你不是让人当面念信的么,怎么回事?”
“人是假的,真信被我藏起来了。”
“那信上怎么说?”
“西峰出关了,没有来凤翔。”
映月听后呆住,不可思议的望着长漫。
“收拾好,趁夜色朦胧走的越远越好。”
“笼统七千人为你拼死拼活守城,你让他们怎么想。”
“只要像西安那次守住一段时间,自会有办法。”
“那我等着,西安咱们七千多人打十万人都赢了。”
“保险一点,你得走,得把娃照顾好。”
“我走不了,也不走,你在哪我和娃就在哪儿。”
“娘儿们,老子让你走就走,别拖拉。”长漫抓着映月胳膊低吼道。
在两人耳中不觉声音有多大,却唤醒了启蒙,一阵哇哇大哭,映月不得前去抚慰。启蒙在映月怀中被缓缓摇着,不一会儿便消停下来,映月抱着孩子对长漫压声道:“走不了。”
长漫转身离去,门口看护的孙成喜急忙跟上,见再没有人出来也猜到事情一二,只是默不作声跟随。长漫走了一段时间突然向孙成喜说道:“你认识城里的朋友靠谱么?”
“回司令,不敢夸大,只是都能帮忙。”
“最靠谱的是谁?”
“刘心浩,住在城北,我与他打交道次数最多,其人所做所为也值得称一声兄弟。”
“他情况怎么样?”
“不算富贵也没那么寒酸,勉强衣食凑合。”
“来,我交代你一件事。”
长漫附在喜子耳边说着自己需要办的事,喜子连连点头应声,不知听到什么,脸上显出惊讶,听完才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司令,你给自己没想过么。”喜子叹了口气道。
“我不能走,我还要见我的兄弟,万一他们回来找不见我怎么办。”长漫笑着回答。
过了半月,城外没有任何动静,将士们都十分奇怪,长漫也渐渐由奇怪变得不安,每天都要亲自率队检查敌方活动,同时命令各个城门守将时刻派人巡查周围动静。为了增加士气,在映月坐完月子后,便和长漫出现在军营里,有时一起去给守城将士送粮,鼓舞众人。
“那此事就托付兄弟了。”喜子抱拳行礼郑重说道。
“兄弟放心,我定当如对待坤儿一般对待启蒙。”刘心浩扶着喜子。
“多谢刘大哥,请受我一拜。”映月心不在焉说道。
“夫人快快请起,您这是折煞我啊。”
“还请兄弟谨记,此事不可对外人言语。”
“谨记于心,我若负兄所托,不得好死。”刘心浩立刻立指发誓。
“好兄弟,我等告辞了。”
映月临走时不时瞥向竹筐里熟睡的启蒙,在喜子和刘心浩再三劝慰下方才依依不舍的走上马车,喜子与刘心浩于门外作别,终于在车内,映月撑不下去哭了,可还是强忍着没有发声。
“老爷,这孩子…”被刘心浩叫来的妇人指着竹筐问道。
“以前坤儿是你抚养,现在你专心照看启蒙吧。”
“那少爷?”
“坤儿如今能吃饭了吗?”
“可以喝些米汤。”
“嗯,坤儿让婉鸣自己带,你专心照料启蒙,缺什么直接给我说,不要苦了娃子。”
“是,老爷。”
刘心浩独自坐在院中,望着惨淡的天空,一言不语。
七月二十四日,原本漆黑一片的雍城忽然间人声鼎沸,出现短暂的交火,火把接连蜿蜒如龙,匆匆如风。传令兵急忙将消息报告长漫,城外敌军挖地道通往城墙,均被截下,地道已被捣毁,长漫听后不禁大喜,即赏各部将士丰厚白洋,而且自己这段时间来所担心的也无需再上心,便安心躺下休息。
经过昨晚一阵折腾后,换上来的士兵也有些困倦,强打精神盯着城外情况,差不多快上午十点钟,一阵轰天的爆炸声响起,只见城墙炸开一个大口子,敌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如蚁潮般拥入城内,一时间,子弹穿着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四处留下痕迹,城外炮火似乎没有停歇,一直装填发射,两方人马不得不近身展开白刃战,靠近城墙的街边全被尸体血肉覆盖。
长漫听到消息时敌军已攻占半个凤翔,自知大势已去,兵败如山倒,此时不逃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什么也不管,慌忙跟着随从化作民众模样争抢出城,不料被手下人出卖,在半路被俘获,喜子虽然勇猛却也不能以一挡十,最终死于野地。
当敌军冲入长漫府中发现只有老弱妇孺时,便各自开始争抢府中值钱的东西,映月明知长漫抛弃了他,仍拿出枪与敌军作战为长漫赢得逃跑的时间,但她没想到的是长漫早已被部下生擒。
不到一天时间里,陆残部五千多人投降被俘,宋、张二人昂首阔步的走进凤翔,正式宣布凤翔归由冯统领。二人得到陆长漫后立即向冯请示,消息只回称陆死,没有说其他。正如当年白起遇到的问题一样,四十万俘虏该如何处置,养,费粮,况且这几年陕西闹饥荒,收成原本不足,若放,心慌,还时刻得防范有没有反心,宋与张二人商议,宋坚持一概屠杀,而张于心不忍,却难抗宋命。
第二点,宋与张坐于关帝庙前,命部队各级部下观看,并押着长漫及一部分人物,约五百人,分批进入关帝庙前,原凤翔人士对长漫一片咒骂。
行刑前,宋占于长漫面前笑道:“拐子,你说我叫你土匪还是盗墓贼呢?”
“你赢了自当随便叫。”长漫脸上无风云道。
“你不觉得你想的太天真了么,你我都是棋子,何必非要去做那执棋人。”
“若不炸出一口,怕是你也攻不下来。”
“看来你还是没看清局势,我可以不炸,难道没有人再来了么。”
“是啊!”长漫仰头长舒一口气接着说道:“当一人人言轻微时,怎么走都是对的,可一旦有了势力之后,一定要随着大流啊。”
“你输不起。”
“呵,输不起,真的输不起。”长漫摇了摇头笑道。
宋举着半碗酒示意,长漫一饮而尽,闭上眼不再多言。
宋走向张身边,对着五十名刽子手们点头示意行刑开始,第一个便是陆长漫,长漫也不劳刽子手忙活,自己跪在井前,眼神遥望远方,屋舍与天连在一起,有一片枫叶落在瓦片上,似烈焰般火红,这一片火慢慢燃起,越来越旺。挥刀破风,一颗头颅顺势滚进井里,刽子手抬脚一踹,身子便跟着载入井中,血大部分都溅在刽子手身上,滴落在土上的很少。宋与张二人望着俘虏,对碰手中的酒,谈笑天地,仿佛眼前的行刑似一场助兴的舞曲。
众人看着一个个曾欺压过自己的人相继被砍杀,各个都欢呼不已,突然人群中冲出一个老汉,抱着接下来准备行刑的犯人,哭着对宋、张二人道:“长官,我儿是来城中卖柴禾,不料被那陆拐子抢抓去当匪的,请官爷放了我儿吧。”
“张兄,你怎么看?”
“都是苦命人,放了吧。”
“那便放了,让那人跟他老子回去吧。”宋对着刽子手大声喊道。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老汉和男子不停的对着宋磕头道谢。
近五百人葬身于井中,这时宋起身对各级部下说道:“每队各领五百匪贼,务必赶明日下午之前全部斩首!”
全军中,只有一忠厚的营长不忍杀五百降卒,只杀些老弱病残以作充数,私自放离其他人,并给每人两块白洋当做路费,剩下的几千人全部葬身于凤翔。由于这一举动震惊了周边的土匪军阀,生怕自己惹得此下场,纷纷向宋投降。
十二年后,作社会上流人士打扮的两人和两孩子来到凤翔,对着一个方向下跪,深深磕了三个头。
“父亲,德伯伯,咱们为啥要磕头啊?”一小孩好奇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么,昨天听老人说这儿以前是关帝庙。”另一小孩解答。
“关帝庙是啥?”
“这个,嗯…,关帝庙就是关帝庙,里边供着一个千古忠义的人。”
“那人是谁啊?”
“五虎上将之一,关羽。”
“关羽是谁?”
“特别忠义的一个人。”
“……”
两个大人没有打断小孩之间的对话,只是摸着孩子的头,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