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祖母？您睡着吗？”
站在最里面那间禅房门外，甘沛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轻声唤。
可是房间里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祖母？”这个时候，如果人不在房里，会去哪？且就算祖母不在，伺候她的婢子也应该在啊。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正想着，旁边的厢房门被敞开，几个甘府跟着过来的婢子快步上前。
“大小姐，这么晚您怎么过来？”其中一个小婢子走到门前，挡住了甘沛霖：“大小姐，您有所不知。老夫人夜里总是不能安眠，所以睡前会服用安神的汤药。您这样叫门也是徒劳。”
“服用安神的汤药？”甘沛霖不免奇怪：“祖母成日都睡不好吗？”
“是啊。这是老夫人多年的习惯了。”小婢子抿唇道：“只是在府里也不曾让大家知道，以免老爷和府里的女眷们担心。”
“原来如此。”甘沛霖脸上的担忧更加重许多。“只是今晚情况特殊，有师太看见男子出入这里，我是担心祖母的安全。要不这样吧，你进去瞧瞧祖母可还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那小婢子利落点头：“好，那奴婢这就去看看。”
甘沛霖回头时，燕子已经更换回自己平时穿着的衣裳，就跟着庵堂里的尼姑们站在一起。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很快，甘老太房里的灯点燃了。
走出来的确实菊若：“大小姐不必惊慌，老夫人一切都好。只是服了安神的汤药睡的有些沉。就连奴婢也跟着睡着了，方才让您担心了。”
“没事就好。”甘沛霖舒了口气，微微一笑：“山上冷，今晚又冒出不速之客，你们自己可要当心些。”
“是。”菊若点头答应。
“那我就先回去了。”甘沛霖并不想强闯进甘老太的厢房，她知道一旦闯进去，很可能表面上维系的祖孙亲情随即就会灰飞烟灭。可是她实在想不通，祖母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要这样躲躲闪闪的。
到底这间庵堂有什么不对劲？
“既然没事，诸位师太也都回房歇着吧。”甘沛霖微微凝眸：“可能只是个过路的小贼，被人发现一时害怕也就走了。”
“那就好。”小尼姑噤若寒蝉，赶紧返回各自的厢房了。
“燕子，咱们也回去吧。”甘沛霖朝她微微颔首。
“是，夫人。”燕子跟着甘沛霖，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内室。“夫人，您还是犹豫不决吗？如果刚才您直接闯进去，想必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就都看见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甘沛霖转过脸来，眉心凝重：“你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先前查过菊若，她已经有身孕，这件事不用我禀告夫人您也知情。”燕子微微挑眉：“当时我们都觉得老夫人带着菊若在市集消失了。但其实，她们根本没有消失，反而是回来这间庵堂。这么冷的天，在这样的庵堂里住着，又有着身孕，不是很奇怪吗？何况菊若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胎气也不稳。”
“你的意思是说，住在庵堂里，菊若能见到孩子的父亲，有孩子的父亲照顾她？”甘沛霖觉得这个说法太过荒唐。“菊若可是在府里有孕的……”
其实她更怀疑这个孩子可能是甘允天的血脉，只是沫妍青一向比较痛恨这件事，怕她暗中下毒手才会隐瞒。但明显的，燕子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对呀，正因为是在甘府里，也就等同于是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老夫人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察觉不了，那可是她的贴身婢子。”燕子眉心微动：“其实不瞒夫人，在奴婢更换男装出去之前，就已经先探过老夫人的房间。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房间里没有人？”甘沛霖吓了一跳。
“是的。”燕子挑眉：“奴婢的耳朵特别灵敏，晚上安静的时候听的格外清晰。奴婢听见房里没有人，于是就进了老夫人的厢房。厢房里确实空无一人，但门是从里面锁住的。外头的人不容易轻易推开。方才那小婢子和您说话的时候，房里才窸窣有响动。只是夫人您没急着进去，所以她们就这样瞒天过海。”
“也就是说，祖母的厢房里有一条密道。而祖母不在房里，只是因为带着菊若进了这条密道。”甘沛霖就更加奇怪了：“菊若有个不能表露身份的男人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毕竟男未婚女未嫁，只要祖母点头就是。为什么要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要祖母也跟着被卷进其中？”
燕子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甘沛霖看着她的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
“夫人，奴婢说的话可能会冒犯您。”燕子低了下头，稍微想了想，道：“奴婢之所以装扮成男子的样子，就是想让甘老夫人心里存个疑影。兴许她会怀疑是甘府的戍卫前来暗查，可能最近会有所收敛。毕竟……甘府的名誉还是很重的。而夫人您，一向最聪明不过，可这件事，您竟然丝毫没有看穿。”
甘沛霖听的有些懵：“我是真的有些糊涂了。要不这样，你直接跟我说你查到的真相。”
“菊若的男人某种程度上应该和甘老夫人有关。而甘老夫人在这庵堂里，应该也有个想好。”燕子简明扼要的说了这两句话。
“相好……”这两个字确实让甘沛霖震惊，她以为很看重甘府前程的祖母，绝不会做出对甘府不利的事情。“这怎么……”
“奴婢现在还不知道，甘老夫人和这个菊若男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奴婢可以确定，甘老太一定有相好。”燕子认真的说：“夫人送了那么多的金银，怎么可能因为走水就全部烧成灰烬。真金不怕火炼啊。”
“你是说，祖母在府中拼命敛财，就是为了供给外室的开销？”甘沛霖觉得这个解释很不可思议的合情合理。“这就难怪祖母平日里花费并不奢靡，却一直需要大量的银钱。从前沫妍青在外头干些不光彩的事孝敬她。后来家境殷实的柳如媚，也是明里暗里的给她送银子。就连我母亲值钱的首饰，居然也在祖母的库房里找到……什么样的外室，什么样的相好，会需要这么多银子？”
“一个不争气的败家子。”燕子想也不想，顺嘴就说出来了。
“败家子？”甘沛霖纳闷的不行：“祖母都这把年纪了，应该看不上年轻的败家子吧？可若是和她年岁相当，怎么也是有家室有身份的……”
“夫人，您真的想知道吗？”燕子脸色凝重的问：“如果您真的想知道，查起来也不难。”
“我想知道。”甘沛霖沉了脸：“彻查。”
“好。”燕子恭敬应下：“奴婢不会亲自出面，会挑选合适的暗士，尽快调查这件事。以免暴露您的身份。”
“我记得祖母有个表哥还是表弟的，我小时候来过甘府。”甘沛霖在记忆力搜索着小时候的事情：“你让人将她的亲族也顺道查一查，说不定有线索。这庵堂里的人，先别动。”
“明白。”燕子点头：“时候不早了，夫人歇着吧。”
“是该歇着了。”心里有些不舒服，甘沛霖觉得好像吃了只苍蝇。上一世，她的命运就别这些甘府的人摆布着，走向衰败。可她们真的是为甘府好也罢，每个人都藏着自己的心思，叫人恶心。“明天一早，咱们就下山。”
翌日天明，甘沛霖早早就起来梳洗打扮。
燕子也收拾妥当细软，两个人去了甘老太的厢房请安。
“昨晚上没吓着你吧？”甘老太和蔼笑道：“我服了药，睡的太沉。”
“不碍的，祖母没事就好。”甘沛霖温和一笑：“只是今早起来，天有些干冷，感觉要下雪了呢。”
“是啊。”甘老太点头：“是感觉要下雪了。你呀，还是早点回府去。你身子弱，别再着上风寒。”
“多谢祖母关怀，沛霖打算来请过安，就直接下山。”甘沛霖走上前去，故意往甘老太怀里钻。“祖母一个人在山上，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瞧你啊，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撒娇。”甘老太温和的抚摸着甘沛霖的发丝。“好了，地上凉，快起来。”
起身的时候，甘沛霖故意拧了下脚踝，也是慌乱的瞬间，她故意抓了一把身边的菊若。这一下，不算重，只是突然抓住了菊若腹部上的衣衫，惊得甘老太身子一颤。
“哎呀，你……”
菊若也是一慌，但并不没有多痛，于是赶紧摇头。
甘老太连忙改了脸色：“沛霖，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脚下拧了一下，不打紧。”甘沛霖尴尬的笑了下：“让祖母受惊了。都是沛霖不好，这样冒冒失失的。”
“你没事就好。”甘老太温和道：“好了，看看脚能不能走，有没有伤到骨头。”
“没有，很好。”甘沛霖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甘老太：“祖母，沛霖就要下山了，恐怕有些日子见不着您。您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甘老太凝重点头：“你也是，把身子调养好。”
甘沛霖敢出门，甘老太就赶紧拉着菊若问：“你有没有事？”
“奴婢无事，老夫人放心。”菊若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大小姐也是不小心，好在并没有用力。”
“不行的话，你还是赶紧完婚吧。”甘老太叹了口气：“别再跟着我伺候了。你现在一拖二，身子也重，山上也不方便。回头我让人安排一下。”
后面再说了什么，燕子已经走远了，就没听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