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珟等了许多天，终于盼来了援军。
援军气势如虹，两方包抄敌军。多日懈怠的敌军毫无防备，仓促应战，不到两个时辰就败下阵来。
可是他没想到，提着重重的包袱，爬上山，把水囊和风干牛肉递到他手里的，竟然是满脸血痕的沫初雪。
“你……你怎么来了？”敖珟看着她稚嫩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动。
“我一定要来救你的。”沫初雪话说出口，满眼是泪。“就算我救不了你，我也要和你同生共死。”
她把肉干塞进他的手里，顺势钻进他怀中：“敖珟，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求你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丢下我。”
留兰随后才赶到。赶到的时候，手里拿着精面馍馍。
她看见沫初雪就这么紧紧的拥着敖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主子，您没事就好。”留兰快步走过去，丝毫没准备让沫初雪继续贪婪的享受敖珟的温暖。“多亏了大小姐，我们才能及时请来援兵。”
听见“大小姐”三个字，敖珟感觉到一股电流遍布全身。她果然不是无情的。
推开了怀里的沫初雪，敖珟转身走向留兰：“你是说，是沛霖救了我？”
“是。”留兰从沫初雪眼睛里看到了闪烁的妒忌，这一刻，她竟然有些暗爽。“大小姐让徐家公子带我进宫面圣，又用自己的银两筹措了物资，给咱们送来。表小姐手里的风干牛肉，我这里的精面馒头，都是大小姐出资吩咐人采购。”
敖珟接过留兰手里的馒头，就着冰冷的寒风，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这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他觉得特别的香。好像甘沛霖正面带笑容，眼眸明澈的看着他，就站在他面前。
“主子，您慢点吃，别噎着了。”留兰赶紧走过去，从沫初雪手里抢了水囊，递到敖珟手上。可甘沛霖说的互不相欠，她却不敢宣之于口。
这个时候，说这些恐怕不合适。主子还得留着力气，打赢这场仗，平平安安的回到皇城去。
“将军，副将带着人撕开一条血路，咱们可以下山了。”哨兵欢喜的奔过来禀告。
敖珟顺手抓过沫初雪手里的风干牛肉，扔个他：“随我边吃边攻下山。”
“是。”
姜域提起了兵刃，对一旁的留兰道：“保护沫小姐。”
“是。”留兰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拔出了身上的佩剑。“沫小姐，你若想平安，乖乖跟着我。”
沫初雪眉头微微竖起，她袖子里藏着的匕首，已经没有刀鞘。
跟在留兰身后，她想要寻一个机会，一下子将匕首插在她的要害处。
所有胆敢和她抢敖珟的人，所有妨碍她靠近敖珟的人，所有威胁到她和敖珟关系的人，都要死。
留兰一门心思应战冲上来的敌军，时不时还要保护身后的沫初雪，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顾及别的。
眼见着沫初雪一点一点的靠近她，匕首锋利的尖就要朝着她的后腰刺过去。
哪知道一个倒在地上的敌兵忽然爬起来，朝着留兰扑上去。
沫初雪心一慌，没留神脚下，手里的匕首正好扎在那人身上。
留兰转过头，发现沫初雪扎死了他，不禁拧紧眉头：“不错啊，表小姐，身手还挺敏捷的么！”
沫初雪身子一颤，差点跌倒。偏巧这时候敌兵的兵刃随即砍下来。心头一凉，沫初雪还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儿了。
留兰却及时出手，救了她一命。
“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算是扯平了。”留兰微微虚目：“主子的心里就只有大小姐，我劝你还是别那么多心思。”
“我的事，不用你管。”沫初雪定了定神：“还不赶紧下山。”
留兰也懒得和她在这里争论，毕竟保护主子更要紧。两个人且站且下，倒也不比别人慢。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敖珉才带着他的部下前来营救。
“二哥，你没事吧？”敖珉看见敖珟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眶一下就红了。“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急功近利的去追击敌军，被迫分散兵力，你们也不会被困在山上。我这个副将，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愧对皇上的信任。”
敖珟看他这样愧疚，用力拍了下他的肩：“现在没事了。我已经让人去拿地图，等下战况彻底平息。等下着急几个副将共同商议回击路线。”
“是。”敖珉拱手，脸色凝重的说：“但凭将军吩咐。”
留兰和沫初雪就这么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敖珟。
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冷傲也坚韧。
只是这一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敖珟说完这番话，也陷入了沉思。立春之前，他能赶回去用战功向皇上请求赐婚吗？他来的急从姜域手里夺走甘沛霖吗？如果不是这次中了埋伏，被困在山上，他早该凯旋的。
她会不会等着他回去？
看着敖珟眉心凝重，留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走过去告诉他，不要等了。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这个时候，甘沛霖正守在赶甘老太身边，看着明心给她喂药。
“行了。”甘沛霖摆一摆手：“最后这一点，吃不下也罢了。药喂的这么久，都凉了。”
“大小姐说的正是。”明心幽幽叹气：“老夫人这几日都不太好。什么都吃不下，连汤药都难以入口。奴婢问过御医，御医只是说多准备流食好克化的清粥。参茸补剂也都别缺了，可还是……”
“慢慢来吧。”甘沛霖温眸道：“病总不是一日能治好的。”
“是。”明心将药碗端走：“奴婢去看看清粥好了吗。”
“去吧。”甘沛霖趁她起来，走到床边的位置坐下。刚坐下，便用绢子捂住了甘老太的嘴。
果不其然，甘老太一口药汤喷出来，弄脏了绢子。
“祖母，你就这么讨厌孙女吗？”甘沛霖饶是叹气：“我可从来就没有亏待过你。若不是我向父亲求情，你这时候八成在庵堂里挨饿受冻呢。一个病的被甘府抛弃的老太婆，你以为那些人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看吗？”
甘老太瞪着眼睛，那样子格外生气。
“我知道，你在为胡郎中和胡志的事情怨恨我。”甘沛霖又是一声长叹：“可他们自己也是作孽了，我也拦不住。因果报应，循环不爽，谁也逃不掉。”
“你……你……”甘老太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只是艰难的重复一个字。
“你想说，我的手上还不是沾满了鲜血。”甘沛霖唇角微微勾起：“是的。可是我并不情愿这样做。只不过，我这性子从前软弱，软弱劲儿过了，就变得睚眦必报。祖母，你那么极力想要促成我和姜域的婚事，真的只是为了甘府的前程吗？那当初皇后想要我入宫为妃，你怎么不肯？我猜，这里面还有另一个原因。你恨毒了我母亲，你怕我知道她死的真相会报复甘府报复你，所以，你要把我交到仇人手里，对不对？”
甘老太眼眸一紧，似是默认，唇角居然弯出了笑容。
可转瞬间，她的表情又恢复了如常的狰狞。“死……死……”
“死？”甘沛霖冷冷的笑了下：“人总有一死。何况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用绢子轻轻擦去甘老太唇边的污渍，甘沛霖感慨道：“谁不想家庭和睦，生活安稳，谁不希望亲人平平安安，亲戚之间相互扶持。可是生在甘府，除了母亲，你们谁给过我这样的温暖和舒心？现在这样，是我没福气享受你们的好。你们何尝又不是作茧自缚。”
话刚说到这里，外头就传来沄泽的声音。
“祖母，祖母，你可好些了吗？沄泽来瞧你了。”
厚重的棉帘子被奴才掀开，沄泽欢蹦乱跳的进来：“祖母祖母，您瞧啊，外头的梅花开了，沄泽特意折了这些给您，您闻闻多香啊。姐姐喜欢吗？沄泽等下也给姐姐折些梅花。”
“喜欢。”甘沛霖抚了抚他的头，看着他脸上恐怕消退不了的疤痕，心里很不是滋味。“沄泽真乖。”
“姐姐，我好久没见到娘了。”沄泽将梅花放在甘老太的枕边：“我想娘。”
甘沛霖揉了揉他的头：“你想娘，你娘也一样想你。心挨得近，其实她就在你身边偷偷的看着你，保护你。”
“可是我怎么看不见娘啊？”沄泽一脸无辜的问。
“看不见也没关系，用心去感觉，你若觉得心里暖暖的，那就是你娘在抱着你。”甘沛霖轻轻握住沄泽冰凉的小手，心里很酸。
甘老太也因为这番话，掉下眼泪。
她想着自己的胡志，虽然是个痴儿，却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是到最后，她仍然没能保护好他。
“姐姐也想要梅花，去吧，让陈锐哥哥陪你折一些。”甘沛霖让陈锐挑了功夫好的人，专门照顾沄泽，等开春了就开始慢慢的教他功夫。
“好。”沄泽跟着陈锐高兴的离开，甘沛霖才转头对甘老太道：“我让人安葬了他们父子。虽然未必会有人去祭拜，但总算能入土为安。”
甘老太有些不信的看向甘沛霖，眼底的泪水已经浑浊。
“我是为你才这么做。”甘沛霖轻咬唇瓣：“你只要告诉我，当年谋害我母亲，太尉夫人是否也参与便好。”
甘老太愣了愣，眨了下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