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垚的脸上，只有大写的尴尬。
他有些不情愿的点头：“主子只是让属下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并没有怀疑夫人。”
甘沛霖略点了下头：“你也是照吩咐办事，要查看就查看吧。”
“大小姐……”留兰是想说，如果开了这个先例，府里就热闹了。
但是甘沛霖根本就不在意似的，起身道：“三姨夫人是怎么了？脆芯，你陪我去瞧瞧。留兰，你留下领着陆垚好好查查。”
“是。”两个丫头一并答应。
既然明知道是风波，就不能找个地方避风头。甘沛霖自然要迎上去。
这时候，翠云的房里也算是热闹。伺候姜域的女眷们都聚齐了。
连带着御医也在，原本就不算大的房间，满满当当的。
平时姜域不让这些女眷们过来打扰，差点忘了这府邸还有这么多人。甘沛霖硬着众人的目光进去，表情平静。
姜域就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让翠云靠在自己怀里。
翠云一副娇弱的样子，眼眸清冷的看着甘沛霖。时不时还往姜域怀里缩一缩。
女眷们，都是一副瞧乐子的样子，个个貌似平静，心却都搁在暗处盯着。
甘沛霖朝他行礼，语声温和的说：“听说三姨夫人这边出事了，不知道现下如何？”
姜域没吭声。
敖琍连忙道：“御医才请过脉，说是身上用了相克的药，才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翠云轻咳了一声，唇角溢出血沫，那孱弱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劳动夫人过来，妾身实在心中愧疚。”
嘴上这么说，她的身子却一直往姜域身上贴，那样子，是抵触甘沛霖也害怕她。
姜域觉察到，不自觉将翠云往怀里塞了塞。“开方子去吧。”
这话是对立在那的御医说。
“是，大都督。”御医恭敬的低下头，眼角眉梢却流露出心机。
敖琍到底是伶俐的，让人直接搬了把椅子搁在旁边：“夫人请坐。”
甘沛霖就着脆芯的手落座，气氛就变得有些玄妙了。
姜域闷不吭声，不时那绢子给翠云拭唇角。尽管他没有特意往甘沛霖那边看，可是他心里却很想知道，哪怕是默契的配合对方做戏，她看见自己怀抱着别人，会不会有一丝难受。
“主、夫人。”陆垚快步进来，手里拿着一盒从甘沛霖房里搜来的东西。“御医所说的相冲的药材，请主子过目。”
姜域看也没看，直接道一句：“丢出去。”
女眷们不由得心情畅快，都想知道接下来他会怎么对待这位夫人。
谁知道甘沛霖忽然出声，制止了陆垚。
“这盒香材，是我辗转了好几家铺子才购置到，十分珍贵。若就这么丢掉，太可惜了。”甘沛霖微微扬起下颌，不痛不痒的说：“素日里都好好的收在房中，还不曾用过。怎么就成了罪过。这就好比自己丢了东西，看谁都是贼。如今三姨夫人病了，凑巧我这儿有这样东西，就该被怀疑吗？”
这番话，着实是把敖琍给惊着了。
她没想到甘沛霖居然敢当着阖府上下的女眷，挑衅姜域的威严。
“夫人这话就说岔了。”敖琍赔笑道：“没有人怀疑这件事与您有关。只是这东西……”
“既然没有人怀疑，为何偏偏去我的院子里搜查？”甘沛霖似笑非笑的说了这句话，目光却不是看着敖琍，而是直直瞪着姜域。“眼下搜查到了，就好像坐实我的罪名似的。不错，前几日三姨夫人确实去过我的院子。可那又能怎样。陆垚，你倒是说说，这东西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回夫人的话。”陆垚不敢耽搁，连忙道：“是在搁置香材柜子的抽屉里，一个赭色的锦盒里找到的。”
“这就对了。”甘沛霖温眸道：“锦盒里所放置的香材，一是比较名贵，另一是没有用过。三姨夫人不过是去我那坐了坐，今日才服药，难不成这样也能让她遭罪？”
姜域没接茬，只是坚持一句话：“丢出去。”
他这三个字，让气氛变得有些不宁和。甘沛霖饶是一笑：“当初嫁过来的时候，你可是许诺我可以随意调制香料。怎么，现在一味香材而已，我都不能做主了？”
目光从怀里的翠云身上，缓缓移动到甘沛霖脸上，姜域的目光耐人寻味的寒。
”非要用这一味香材不可吗？”
甘沛霖点头：“是。”
姜域眉心微皱。
敖琍的心弦绷的紧紧的，生怕下一秒局面就控制不住。但更多的却是窃喜。如果他们的矛盾更深，那自己说不定真的有机会再接近姜域一些。
“陆垚，丢出去！”姜域这一回，语气已经严肃到极点。
甘沛霖轻嗤一声，唇角微卷：“夫君这是，要当面告诉所有人，是我害了翠云？”
姜域凛眸：“夫人何出此言？”
“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心虚的同意被扔掉东西？”甘沛霖不悦，一字一句说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有力：“我已经说过，当日去，就算真的隔着那么锦盒、抽屉、柜子，厢房，还能沾染上这东西，今日服了药也无法相冲。你为什么还要坚持丢掉我的东西？”
“这大都督府，所有皆属于我。”姜域沉眉：“不想要，自然可以丢掉。有必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对哦。”甘沛霖就着脆芯的手起身：“那你随意。”
她轻柔的扭动腰肢，不紧不慢的往外走。
“脆芯，去准备马车。”甘沛霖故意道：“不是咱们该待的地方，走便是。”
陆垚听的真切，想上前去阻止。
姜域冷哼了一声，意在制止。
女眷们虽然心中暗爽，却也都陷入了一种恐慌。毕竟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和大都督对着干。
这恐怕就是甘沛霖作为当家主母，独有的权利了。
“大小姐，咱们真的要走？”脆芯有点害怕。
“走。”甘沛霖略微一想：“我也有好些日子没去陪外祖父外祖母说话了。就回徐府好了。”
“可……是……”脆芯回头往门里瞧了一眼：“陆垚不是没扔吗？大小姐何必和大都督置气。”
“这个你就不明白了。”甘沛霖若有所思的说：“性子太硬的两个人，恐怕都不乐意和对方妥协。那就要看看谁耗得过谁，谁愿意先低头了。”
“这又何必呢。”脆芯还是不大明白。
“对了，你就别跟着我了。”甘沛霖想起陈锐，笑吟吟的说：“你才成婚，不便分离。等下你就自己回你的宅子，让留兰随我回徐府就是。”
脆芯还要说什么，留兰和燕子已经快步迎上来。
甘沛霖收拾了脸色，敛眸沉气，从容的往外走。
“留兰，你随我回徐府。”
留兰刚想要问什么，燕子连忙道：“奴婢也陪夫人同去。”
“唉！”甘沛霖长叹了一声：“不是我不愿让你跟着。只是……你得留下来。”
“这是为何？”燕子不解。
“你主子现在疑心我害了他的翠云。”甘沛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情绪的波动。“若我不再，有人再添油加醋的做些什么，往我身上泼脏水怎么办。所以你得留下来替我盯着。”
燕子犹豫了一下，随即点头：“夫人放心。奴婢会让黑燕暗中保护，确保您的安全。”
“不必。”甘沛霖直接拒绝。“若徐府都护不住我，岂非更让你主子笑话。”
言罢，脆芯已经提前让小厮备好马车。
甘沛霖径直往外走。
“夫人，连金银细软都不收拾些吗？”燕子满脸担忧。
“一个被丈夫赶出去的女人，还大包小包的带着走，像样吗？”甘沛霖就是要让人知道她是“灰溜溜”的离开大都督府的。借由那些女眷的嘴巴，传的越远越好。
“奴婢明白了。”燕子沉稳点头：“夫人放心，哪怕您不在府中，该是您的就是您的，谁也别想坏了您的规矩。”
甘沛霖没再说什么，径直出了府。
姜域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书房，胸口还是有些闷闷的。
“她呢？”
陆垚如实的说：“夫人带着留兰走了，说是要去徐府。”
“……”姜域心口一沉，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会儿对着她，有些生气，是真的生气。因为那晚的事情，她不愿意让他问，也不肯说，竟然是和吴为有关。他不是怀疑她，只是觉得她的心，离他好远。任凭他怎么拉扯，那段距离，似乎没有变过。
“主子，夫人什么都没带着，从三姨夫人的院子出去就直接离府了。”陆垚少不得多一句嘴：“没让燕子跟着就算了，连燕子派黑燕保护也没答应。”
姜域有些不痛快：“随便她吧。”
“主子，您也知道外头现下不太平，万一……”陆垚想了想：“不就是一盒香材么？能说明什么？夫人已经说了，这东西都不曾拿出来，三姨夫人怎么也不会是在她那沾染的。明明是一看就能明白的事，为什么您非要拿着个和夫人争执。这……”
“你出去吧。”姜域狠了狠心：“不必派人盯着。”
陆垚颇为惊讶：“主子，不暗中让人保护夫人吗？”
“不用。”姜域违心的说：“她自己愿意如此，随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