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殿下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到了将军府。
那孩子就在某人瘦弱的怀抱里正襟危坐，双手按着膝盖，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肉肉的小嘴嘟起来，像是含着一块蜜糖。
“大殿下，这位是…”少年最近和鱼舒卉交流了感情，多少有点把她当成自家妹妹了。反正和正牌于淑慧也是未曾谋面，感情需要重新经营，和谁经营不是经营呢。
这会儿大殿下突然带着个“私生子”出现，作为长兄，少年脸色着实不太好看。
“小处，介绍一下你自己。”大殿下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捏了捏小孩子的小肉手笑言道。
“我是殷处，字恒者，是衡王府的乖孩子。”小家伙明显教养很好，说话的时候知道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视对方。
而且还养得很是娇宠。
自称乖孩子什么的，肯定是大人一直夸他宠他才能养出来的。太犯规了。少年都开始喜欢这个小家伙了。
“小鱼呢？”大殿下才不管跟小不点大眼瞪小眼的少年，吩咐初一把眼神胶着的俩人凑做一堆，自己摇着轮椅往前走。
要不是鱼舒卉恰好出门看见和初二一起搭了把手，大殿下怕是要当众表演双手拎自己，飞跃门槛的绝技。
“大殿下！你怎么回事？！”鱼舒卉又惊又气地问他。上次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也不承认自己的武力值，这才过了一个月就准备当中戳穿自己了？
可娇嗔的小鱼吓不住会撒娇示弱的大殿下，“我想见你啊。”一句轻飘飘的话染红了鱼舒卉的耳朵。
这货犯规。鱼舒卉在心里吐槽，顺便哀切地看着自己面对某人又让步了一点的原则。
她越来越不肯分析自己对大殿下的好感度到底达到了多少。她怕自己会焦虑，会担心自己三年里不能让某人看到价值，会想象着困居后院、看着他再聘贵女的情景紧张不已。
“小鱼，”大殿下又撑起身子在她耳边说，“之前我说错话了，”他说得还真很是愧疚很是抱歉，“绝对不会的。”
鱼舒卉一颗悬在天上的少女心一下子就落地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善解人意的呢。她一边紧走了两步越过某人一边给自己洗脑：我是独立新女性不能恋爱脑，我是独立新女性，不能恋爱脑……
看几人慢慢走远，初一叹了口气，说到：“小将军，进门吧。”鱼小姐自己溜达进去了，初二推着殿下忙不迭跟着走了，自己和于小将军站在门外，他怀里还抱着个小鬼头——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啊，进。”少年回神，赶紧把初一让进了门，“请。”
他还抱着那个小家伙。
“叔叔，”小家伙瞪累了，揉着眼睛问初次见面的少年，“殿下和鱼小姐是不是特别好看？我之前也看入迷过哦。”
你之前看啥入迷了？少年俩眼瞪的溜圆，打心眼里佩服大殿下家的启蒙教育。能当着这么小的孩子和我妹妹秀恩爱，大殿下您真的可以的。
虽然心里这么念叨着，少年今晨有些郁结的心思一下子就散了。
如果他们是真的合得来，自己强让人家替妹出嫁的罪孽，也能少上半分。
一行人最后还是到了鱼舒卉的院里。将军府有丧事，满院挂白、人皆缟素，怕冲了小孩子的阳气。鱼舒卉这里还好些，还有那么一个干干净净的小花园，开着几朵蓝蓝紫紫的小花。
“大殿下，这是谁家孩子？”打发了旁人，鱼舒卉先开了口。小不点儿一下地，就拉着初二往花园里一钻，只露出一个活泼的背影。
“我家啊。”大殿下说。
鱼舒卉撇了嘴，捏着嗓子再问，“孩子爹娘是谁？”
“啊…”大殿下哑火了，“这，咱俩？”
得了，在场的另外俩人都明白了，这孩子要么是荒郊野外捡的，身世不明；要么是深宫内院捡的，不足为人道。
少年想明白了，咳了一声表示理解；可鱼舒卉不干，非得呛回去，“我才十四，弄不出那么大一孩子。”
大殿下忙拱手示好，“以后，我是说以后。”昨天小鱼的坦白让大殿下受了不小的震撼，晚上甚至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压在石头底下拼命呼救，然后看着一点点挪开的石块、一点点洒下的阳光失去意识。倒是没惊醒，紧跟着就是见到小鱼之后的点点滴滴。
然后他是叫着小鱼的名字醒来的。这个早上开始，他再次变更了自己的计划，把什么利用价值、什么世家贵女全往后放，仔仔细细地把小鱼安放在那个“未来”的正中，和家国齐平。
她是有保护欲、有保护力的人，如果能成为她心里重要的存在，什么危机什么困境，都能安心交托背后。
还要什么的？这就够了。
所以一见面痛快认错。绝不仅是看到了小鱼的不肯投入真心的犹豫，而是真心实意地对刚见面那会儿的威逼利诱打了个叉。
不过小鱼不会知道这些的，这么想着，大殿下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我还是很期待，小未婚妻的惊喜啊。
“大殿下？大殿下！”鱼舒卉见人盯着自己发呆，被看出了一身冷汗，“殷兰钏？！”最后几个字音调都变了。
“嗯？”大殿下懒洋洋地回应，他往鱼舒卉的方向挪了一点，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冲着花园喊人，“小处，出来，正式认识一下鱼姐姐。”
小不点儿刷地钻了出来，炮弹一样冲到鱼舒卉跟前，“鱼姐姐好，我是殷处，字恒者，谢谢你出现，让义父这些日子都特别开心。我也很开心！”
脆生生的娃娃音惹得鱼舒卉心都酥了。她拔出被某人压在脑袋底下的一只手，揉着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说，“殷叔叔也很照顾姐姐，姐姐也很开心哦。”
说完看了大殿下一眼。
一点都不嘲弄一点都不坏心眼一点都不是故意的。
“小鱼…”大殿下算是见识某人嘴巴不饶人的属性了，“那什么，不要这样喊我。”他脸色很难看，语气也很是勉强，“抱歉，我知道你是开玩笑，但我，我对…小处，叫…”叫姨娘也不行啊。
“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殿下身边乱事一堆，雷点也不会少。一个一个小心记着，才能不伤着他。
俩人对视的当口，少年抄起小处转身就走。行吧，他算是知道小处之前看了些什么了。
真是合理的启蒙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