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牛家畔村
今年是个冷冬,所有的媒体都争相向人民群众预报这个消息,建议大家及时做好保暖防寒准备。刚刚进入十月,天气就给人带来不一般的体验,往年深冬时节才穿的羽绒服早早的就被拿出了衣橱,穿在了身上。天空中一直雾气濛濛,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给人一种灰扑扑的隔离感。水蒸气裹挟着压抑铺天盖地的覆盖着整个世界,人们游走在这种沉闷的环境里,行色匆匆。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太阳冲破了阴暗的壁垒,照亮了大地。许久不曾蓝过的天空中几朵白云懒洋洋的游荡着,像是觅食的绵羊。蔡老爷子惬意的坐在小儿子家的院子里,懒懒得晒着太阳。
院子不大,四周是用红砖砌的围墙,外表用石灰均匀的抹了一层。围墙根处连接着房子。房子不高,是栋俩层楼的小洋房,楼顶上建了个储粮仓库。二楼前檐比一楼凸出大概有一米宽,刚好用作遮雨的走廊了。房子的设计不是很美观,窗子嵌在光秃秃的墙面里,墙壁表面也只刷了一层石灰,粗糙不平,更显的房子简陋寒酸。
现在蔡老爷子正靠坐在大门左手边,樟木制的拐杖斜倚在大腿上。他头上麻灰色的毛线帽子顶端竖着一个毛线球,苍蝇时不时的落在上面小憩,翅膀扇动时搅地周围空气微微震动。太阳毫不吝啬的温暖着万物,伸出援手把人们从寒冷中解救出来。蔡老爷子尤其享受这样的时光,自从生病以来,他还从来就没有这么自在舒坦的坐过,更别提这么惬意的阳光浴了。蔡老爷子一边满意的扫视着暴露在太阳光照射下的熟悉的村子,一边陶醉在从二楼窗户里流出来的音乐中。
牛家畔村地势中间低四边高,成聚宝盆形。蔡老爷子年轻时就在村子西面靠近后山的高地上占了这个位子,后来俩个儿子又把原来的地基扩张,在老房子左右齐整整的竖起了俩座新式房子,大儿子的房子挨着老房子的左边,小儿子的房子挨着老房子右侧。不过,这都是有些年头的事了。现在大儿子的房子年久失修,墙体已经多处开裂了。但想想这些都是从自己手中传承发展下来的,蔡老爷子心里还是欣慰之至。
这样想着,蔡老爷子心情不经愉悦起来。他用慈爱的眼光环顾着整个牛家畔村。村子最南边是座山,上面多是光秃秃的石头,因此取名叫石山。石山东西走向,绵延几十里,是牛家畔村南边的屏障。村子北面是个小土丘,坐落着一所学校,叫牛家畔小学。学校离村子很近,敲钟声、上课孩子们的读书声还有下课孩子们的吵闹声都清晰可闻。学校东面的斜坡上是一座坟山,是蔡家祖祖辈辈落叶归根的地方。村子的西边有座小山,蔡老爷子家正坐落在这座小山的半山腰上,是全村占地最高的房子。离村子再往西大约七八里路的地方,有俩座南北走向的大山相对而立,中间夹着的细缝是牛家畔村与里面石窝冲村联系的唯一通道。村子的前面有条河,河的源头是建在石窝冲的啟石水库。本来河水是从西向东流的,但在村西入口的时候,拐了一个弯,变成南北走向。流经村东出口的时候又拐了一个弯,重新按西向东流去。这条河不大,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小溪。小溪伴着村前的小山蜿蜒曲折,流淌着村里人的生活琐碎、世事沧桑。
村子四面环山,占地面积不大,繁衍了几十年也就四五十户人家。村里主要的姓氏是蔡氏和张氏。其余还有宋氏和王氏,都是势力不大的外来移民户。蔡老爷子和他兄弟其实也是随着父母移民过来的,只是时间过去了很久,已经繁衍了很多子孙后代,发展成了村里的大户。蔡老爷子生育了二男二女,他兄弟生育了六男二女,蔡老爷子今年85岁,他二哥已经93岁高龄了,从蔡氏一族繁衍生息的能力可以想象出蔡氏人口在全村所占比例了。以蔡老爷子家为制高点,村子左大半边分散居住着蔡氏的子孙辈们。村子右边是张氏,主要占据着平坦的腹部地方,村里前面是移民户的王氏和宋氏。这么多年来,村里要商量做什么事的时候,都得经过蔡氏家族的首肯才能施行。谁叫蔡氏的发展是这么蓬勃有生气呢。
阳光就这样暖烘烘的照着,蔡老爷子不禁有了睡意。他支起樟木拐杖,双手叠放在手柄处,右脸颊靠在手背上,头顶灰色的毛线球向前垂着。正当神思恍惚快入梦境的时候,听到了有踢踏的脚步声走近。他费力的睁开双眼,缓缓的抬起头。如今他年事已高,做什么动作都得万千小心,不然这副老骨头保准让他吃不消。
围墙下面是段平缓的斜坡路,只有等来的人上完坡进到院子时才能知道是谁。蔡老爷子双手拄着拐杖,目光在院子左侧入口处逡巡,耐心的等待来人。蔡老爷子先是看到了一个圆形黑色冒顶,接着人造皮革的帽檐也露了出来。啊,原来是自己的二哥,难怪走的这么慢呢。二哥比蔡老爷子大出8岁,今年已经93岁高龄了。虽然住的很近,但都是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加之今年雨水多,路况滑,二哥又住在坡下,俩兄弟也走动的少了。万一俩兄弟有谁摔倒了,自己添了疼痛不说,岂不又给后代增加了麻烦。
等二哥的身体全部挪进了院子之后,蔡老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前去迎接。在这样暖和的天气里二哥也穿的相当的臃肿呢。最外面的军绿色的大衣被里面叠穿的衣服胀的鼓鼓的,污渍斑斑,像个脏兮兮得充气娃娃。裤管空落落的,卷边掉了一大块,随着步伐前后晃荡着。脚上套着一双布鞋,鞋尖被老鼠咬破了一个洞,鞋面都发霉发白了。脸上的皮肤皱巴巴,黑黄黑黄的,一双眼睛深陷了下去,颧骨高高耸起,感觉快要刺破皮肤似的。下巴上的胡须有的打成了结,垂落到胸口那片大污渍上。领口层层叠叠的,已经看不出原来衣料的颜色了。从头到脚,这位老人都给人一种破破烂烂的寒碜感。蔡老爷子不明白,二哥有那么多孩子,怎么就不给他拾掇拾掇呢。不过他也知道二哥从来就不是个爱干净的人,也许因此孩子们都听之任之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