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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追忆

其实对于沈寂的横空出世,江蓠并没有太大感觉。市场这么大,本就该百花竞放。能够拥有现今的一切,她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了。

后来,两人作为青年演员代表受邀出席A市的国际电影节,在开幕式上初次相见。

那时仍是青涩少年的沈寂还不是现在这般气场强大的沉稳模样。

他意气风发,整个人带着属于年轻人的张扬明朗,似骄阳般灿烂耀眼,衬得所有人黯然失色。

两人在后台不期而遇,他主动上前打招呼,礼貌十足,神色腼腆。

初次见面,这个俊秀无双的少年留给江蓠的印象非常之好。

是以,后来的几次合作机会意外泡汤时,江蓠还曾觉得十分遗憾。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竟会因此事衍生出关于他们的“克星”之说。

她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出席活动时偶然遇到沈寂,甚至还就此事故意调侃了一番。

那时,她和沈寂的关系还不像现在这般僵冷,偶尔遇见还会主动上前和对方打个招呼。

可是后来,舆论的发酵慢慢超出了他们能够一笑置之的范畴……

人们在“克星”一说的舆论导向中似乎找到了将两人对立起来的乐趣,并乐此不疲。以此为噱头,媒体将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牵强附会,硬生生营造出两人仿佛命中注定般相斥不睦的既定印象。

这样有意无意的言论争锋,还有全方位的比较评判,无形中将她和沈寂推到了微妙的敌对位置上。

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在期盼着这对“冤家克星”能够决出个胜负…

潜移默化中,江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对沈寂有了敌视的心态。

接下来的一年,她和沈寂的新电影前后上映,票房不分伯仲,堪堪打成平手。

然而接踵而来的金鹿奖,却像是打了江蓠一个响亮的耳光。

沈寂获得了金鹿奖最佳男主角的提名,而她,只接到一封作为颁奖嘉宾的邀请函。

故意的,这绝对是故意的!在入围名单上看到沈寂的名字时,江蓠无不恶意的想。

当时的经纪人方薇对她的抵触态度很是有些不满:“你不想想,能拿到金鹿奖颁奖嘉宾资格的人都是什么咖位,和你一起颁奖的可是王导!不过是暂时被沈寂压了一头,来日方长。”

江蓠有几分被说动,但正处于人生中最是傲气急躁阶段的她仍有些抗拒:“大家总爱拿我和他比较。”

“你怕什么,这也是关注度。再说了,作为艺人若是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还不如卷铺盖回家。”

江蓠被噎的哑口无言,若论毒舌功底,她当年的经纪人可谓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而今再回顾五年前那届金鹿奖,真可谓是跌宕起伏。它制造出了金鹿奖史上最大的乌龙事件,却也诞生了自创办以来最年轻的影帝获奖者,由此开启了沈寂这颗耀眼新星的辉煌履历。

金鹿奖颁奖那天,江蓠甫一进门,冷不防与沈寂打了个照面。

江蓠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但动作比脑子快,刹不住的脚步带着她倏地错过沈寂主动伸出的手,与他面对面地擦肩而过…

沈寂的错愕,与她的“冷漠”,形成了鲜明对比。

方薇跟上来,诧异道:“沈寂刚才主动和你打招呼,你没看到?”

完全凭借本能走到嘉宾席位的江蓠面无表情,内心崩溃:“一时没注意……呃,他现在入席了,要专门过去和他打招呼么?”

方薇:“……不用了。”

颁奖典礼临近尾声时,终于轮到最佳男演员奖项的揭晓。

拆开信封,两名颁奖嘉宾却当场愣住。

最佳女主角-屈婉《绝地》?

什么情况…

现场气氛随着二人脸色的变化随之一滞。

寂静几秒后,场下开始窃窃私语。

一名嘉宾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道:“不好意思,出了点状况。”

电影颁奖典礼上拿错信封这样的乌龙,江蓠先前也曾有听闻,但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亲眼目睹。

正确的信封重新递到台上,金鹿奖史上最年轻影帝的新鲜出炉多少挽回些先前的热烈气氛,但总归还是有些尴尬难消。

备受关注的第56届金鹿奖,就这样于不冷不热的怪异气氛中,带着些许滑稽落下帷幕。

江蓠本来心情复杂,目睹此情此景,倒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颁奖典礼结束,退场时,她冷不丁踩了下裙角。

身后有人扶了她一把。

江蓠回头,正对上新晋影帝明亮深邃的一双眼。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谢谢。”

“不用。”

沈寂俊秀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眼神更是无从捉摸。

江蓠暗忖:这人首封影帝,却留下这样的遗憾,此时心情还真不好推断。

垂眸道了声:“恭喜。”江蓠拎着裙摆,匆匆离去。

两辆保姆车停的不远,江蓠透过车窗玻璃往外看,恰好望见沈寂上车的一幕。

沈寂神色淡淡,侧脸线条棱角分明,下颌弧度流畅锋利,在夜色中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味道。

江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视线被车门阻挡,才稍稍回过神来。

本届金鹿奖的举办地点选在A市极具名气的一家临水而建的艺术中心。此时望去,但见月照花林,满湖流光,秀美迤逦。

过了会儿,经纪人方薇处理完事情回到车上。

保姆车缓缓发动,江蓠从夜景中收回视线,想了想,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意料之中的,网上关于金鹿奖的议论报道已经铺天盖地。

由信封事件做引,各种暗箱操作之说甚嚣尘上,后台论、阴谋论层出不穷…

更有人揣测说,沈寂资历太浅,演技虽好,但并不足以击败几位资深戏骨荣获影帝,此番拿奖一定是暗箱操作,那个拿错的信封绝对有猫腻!

看到这些言论,江蓠突然有些怒不可遏:信封出错,沈寂可是受害者!

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沈寂竟然已经有了维护之意。

然而更让江蓠没想到的是,这个夜晚,她竟会因为旁人对沈寂的非议和质疑,辗转反侧而不能入睡。

到了第二天,信封事件依旧热度不减,针对沈寂的不良舆论也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

江蓠上午没有行程,一早起来看到网上舆论竟是这般发展,心情别提有多糟糕了。

握着手机出了会儿神,江蓠再次刷新页面,冷不防看到自己的工作室有一则更新。大致扫了一眼内容,她的表情顿时变了。

她打电话给助理:“安陶,工作室账号是谁在管?”

“是薇姐。”

江蓠心中一沉,用力按住了额角。

挂断电话,她又拨给方薇。

“江蓠?”

江蓠凝声问她:“薇姐,工作室的更新是怎么回事?”

方薇闻言似是一顿,须臾,笑道:“不过是正常发布动态,怎么了?”

“发布动态?那为什么在文案里暗喻沈寂的事?”

方薇淡淡道:“有么,我待会儿看看。”

江蓠冷声道:“删掉。”

她的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强硬,方薇在她压迫感极强的气势下渐渐有些羞恼:“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删掉,网上会怎么议论?”

“删掉。趁现在看到的人还很少,赶紧删掉。”

方薇怒道:“江蓠,你别太幼稚了。”

沉默一瞬,江蓠突然笑了下:“薇姐,别拿我当傻子。在这件事上,你有没有私心,为的是谁,大家都很清楚。”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若再争执下去,怕是真要撕破脸皮了。

方薇沉默不语。

其实,第一次见面时她便知道,江蓠此人虽然看上去豁达洒脱,一副好脾气的文雅模样,实则眼里揉不得沙子,在原则底线问题上固执得让人头疼。

所以,有些事她从来不敢让江蓠知道。

今次,自己是触碰到她的底线了。

想明白这一点,做出让步便也没那么难了。

“我现在就删。”

江蓠不动声色,亲眼看到那则更新消失后,才缓声道:“还有一篇对比我和沈寂的通稿,也是公司发的?”

方薇闭口不言,态度却似默认。

江蓠的一颗心不住往下沉,从前的许多事也在一瞬间明晰起来。

她涩声问:“所以,之前那些关于我和沈寂的通稿,大部分都是公司发的?”

静默片刻,方薇沉声道:“你和沈寂的一系列话题,确实是公司引导的,我们也是为你好。”

半晌,江蓠意味不明的笑了:“是啊,沈寂风头正劲,前途无量,捆绑他营销,确实是维持话题度的好办法。说起来也是我和江奕无能,但凡有一个能比得上沈寂,薇姐也不用这般煞费苦心了。”

顿了顿,她又道:“现在沈寂的事,公司也有带节奏吧?奉劝你们一句,适可而止。”

听她这般直白的一番话,方薇活像是被谁扇了一记耳光,脸色霎时变得极难看。

她知道自己对手上两名艺人的态度有失公允,可江奕他毕竟是自己一手捧红,江蓠如何能比?

她是借了江蓠这边的资源帮衬江奕的同时,也抹黑沈寂。可那又如何,换做是谁在她这个位置,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她想的理所应当,实际做起来却并不如何理直气壮。此刻面对江蓠的讽刺,更觉得难堪。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真正和江蓠翻脸。这个人的蹿红和自己毫无干系,合作的半年多来,从来是自己在找上门来的资源中获利,实则她并没给江蓠拉来半点资源。

江蓠现如今是她手上最大的一张牌,纵使心中有气,却也只能忍了。

只是,她愿意“忍气吞声”,江蓠却不愿再和她合作了。

此后不久,江蓠便解约签了新公司。也是在她解约的期间,沈寂公司和方薇她们彻底撕破了脸皮,闹的不可开交。

江蓠并不关心他们之间的矛盾摩擦,忙着解约的同时也在试图补救因为自己而对沈寂造成的伤害。

那则删掉的工作室更新,后来还是被人截图后加以利用。

江蓠工作室暗讽沈寂?

江蓠和沈寂不和,金鹿奖现场冷脸以对?

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

沈寂锋芒太露,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在一些人的诱导煽动下,江蓠成了攻击沈寂的一把刀。

舆论质疑铺天盖地,金鹿奖的官方澄清,江蓠最新采访中的澄清说明都未能阻止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各种肆无忌惮的恶意揣测纷至沓来,在沈寂本应最春风得意的时候,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遭受了整整一年的质疑和诽谤。

直到次年,沈寂凭借新作在某个赫赫有名的国际电影节上斩获影帝,金鹿奖暗箱之说才不攻自破。

沈寂再次被披上光环,人们对于他的疯狂追捧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前那段时间的质疑抨击仿佛从未发生过,可是江蓠知道,并没有。看着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已经完全褪去青涩模样的沉稳青年,她的心恍若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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