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冶离开后,就有太监领着一群宫人抬来了一箱又一箱的珠宝绮罗,季子衿在太监的唱礼中优雅地抬起团扇遮住脸打了个呵欠。
太监唱完礼,一张脸上都快笑成了一朵花儿:“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
季子衿摆了摆手,让袖云赏了他一些东西便赶人走了。
她看着这满宫的赏赐,一双眼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齐冶,你这样就想弥补我独守深宫的这许多年吗?你想得倒美。”
季子衿声音不大,但也是让宫人都听得见的。
袖云一边清点着赏赐一边暗暗吃惊,最终也只能摇摇头。
“娘娘且宽心些,溺于过往倒不若向前看看。”袖云劝解了两句也不再多言。
季子衿却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或许吧……”
她怎么会不往前看?不往前看这戏还怎么继续演下去?
后宫各宫听着倚榕宫这位又复宠了,皆是咬碎了一张帕子,心里不知道骂了季子衿多少句狐媚子。只有未央宫那边欢喜地张罗着人送来了贺礼。
这也让季子衿忍不住摇起了头,亓官雪曼这个贤后做的落落大方,处处都将齐冶的后宫打理的妥妥当当,谁也不落下。
季子衿实在是想不通,亓官雪曼身为正宫,怎么就容得下这偌大的后宫中的众多情敌?她应该夸亓官雪曼心胸阔达还是说她傻?
可亓官雪曼到底什么样,也不是季子衿说了算的,但是季子衿却是相信一件事,大抵皇后娘娘也是磨灭了那份曾经的热情与挚爱,才留下如今这个平和的女子,任后宫如何折腾也激不起她心中一点儿涟漪。
齐冶第二天下了朝依言来了倚榕宫,可季子衿却并没有如同曾经的计飞雪一般日日在倚榕宫外候着他。
齐冶看着那熟悉的宫门口却没有熟悉的人影时还有些失落。
这要是让季子衿知道了,非得骂齐冶一声贱,有的人,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了倒是在那儿追悔莫及了。
“皇上到——”大太监也吃惊于这样的变化,他也没想到曾经那个每日都等在倚榕宫外的贵妃娘娘,如今竟真如皇后娘娘所说那般,贵妃娘娘真的想通了?
大太监小心翼翼看了眼面色不太好看的齐冶,心里也是暗暗摇头,想来皇上察觉到这个变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吧?
可是……
唉,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非议的。
如果非要概论,不过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听着齐冶来了季子衿也不意外,齐冶第一次在计飞雪面前碰壁,心里肯定不甘,他面子上也过不去,所以他一定还会再来。
“皇上万福。”季子衿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那微微勾起的唇角也让人看不出来是真笑还是假笑。
“朕今日无事,爱妃可愿随朕逛逛御花园?”齐冶以着询问的口气对季子衿说着话,这样反常的齐冶让一众宫人皆是埋下了头不敢吭声。
看样子,雪贵妃娘娘复宠的消息还真不是空穴来风的了。
“皇上不必如此问臣妾,皇上是君,臣妾是臣,君有所令臣不敢不从。”季子衿微微福了福身,去唤袖云取了驱蚊的香包来配在自己身上,但却是直接的忽略了齐冶是否需要。
齐冶看着季子衿唤袖云取驱蚊香包的时候,心里自然而然的也觉得有自己的一份,于是他也理所当然的等着袖云过来给自己佩戴上。
只是他等了半天也没把袖云等过来,只见袖云给季子衿佩戴好香包后就退到了一旁候着,齐冶不由得有些恼怒。
“计飞雪!”齐冶皱起了眉头。
季子衿闻声上下打量着看了他半天,眼看着齐冶脸色越来越难看季子衿才反应过来:“哦——,袖云,再去给皇上取一个来。皇上恕罪,臣妾不察,没注意到皇上出门没有佩戴香包,是臣妾不周。”
袖云当然知道自家娘娘有意这样戏弄于皇上,而她还是帮凶,心里也是怕得不得了,取了香包出来走过去给齐冶系的时候手也是哆哆嗦嗦的。
虽然齐冶也得了倚榕宫的香包,但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一路上脸都是臭臭的。
季子衿心里已经乐翻了天,但面上还是老老实实一副贤妃的模样。
御花园里每个季节月份都有相应的花绽放,不至于让这宫殿里显得过分沉闷,大概这也是为什么后宫妃子有事没事就爱逛御花园的原因吧!
季子衿跟在齐冶后面,齐冶迈多大步子,她就在后面跟多少步子,始终都慢齐冶一步。
齐冶有心想和她说几句话。可却怎么也不见她跟上来,齐冶终是有点憋得慌,他猛地回过神去,季子衿脚下一个没收住一头撞上了齐冶的胸膛。
疼得她龇牙咧嘴退了好几步,一旁的袖云连忙胆战心惊的把她扶稳妥了。
齐冶气短:“你一直跟在朕屁股后面做什么?你是朕的贵妃,不是朕的奴才!”
季子衿捂着额头沉默了一会儿缓声道:“臣妾私以为皇上不应该是想看到臣妾的才是。”
齐冶伸出食指指着季子衿指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刹那间赏花的兴致也没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女人有这么会气人的本事的?
齐冶拂袖而去,季子衿摇摇头跟在他后面。
帝王心,海底针。
看不透,看不透。
齐冶负气背着手自顾自走了一段路后发现季子衿还是跟着他后面,他心里舒坦了一会儿,嘴上却是硬气:
“你还跟在朕后面做什么?”
季子衿也不能和这个皇上计较,听着这话也不生气只好行了个礼诚心诚意道歉:“既然皇上不欢喜,那臣妾就告退了。”
说着她就欠了欠身,手搭在袖云手臂上转身就要离开,看得齐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季子衿走出去两步,齐冶皱着眉头连忙喝住了她:“你给朕站住!”
季子衿脚步一顿,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不耐烦,捕捉到她这抹情绪的宫人们皆是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
这这这,这还是曾经那个堪比望夫石一般的雪贵妃娘娘吗?不耐烦的表情是认真的吗?
季子衿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回过头去:“皇上还有何吩咐?”
这一句话就把齐冶堵得结结实实,堂堂君王,愣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只能挥了挥手作罢:“算了,你先回去吧。”
季子衿忍气吞声的再次行了礼告退:“臣妾告退。”
心里却是把齐冶吊起来骂了个千百遍,劳什子的帝王,脑子没一个正常的!
齐冶看着季子衿走远的背影唤了声身旁大太监的名字:“王全。”
“奴才在!”王全连忙躬着身子上前两步答话。
齐冶眼神暗暗,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你说雪贵妃是不是真的变了?”
王全有些讪讪地答不上话来,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贵妃娘娘今非昔比了,但是他做齐冶身边人也是好多年了,自然也知道一些齐冶现在的心情,一个爱他如命的女子突然不爱他了,想来也是一种心里落差吧?
“回皇上的话,奴才眼拙,看不出来。”王全躬着身子低着头,没敢说实话。
齐冶却似没听到王全的回答一般喃喃道:“这不是以前的计飞雪了。”
可是以前计飞雪又是什么样的呢?齐冶也说不上来。
是那个时时刻刻都挂念着他的女子?还是那个随时随地都将他视为天的女子?亦或者是那个总是在他跟前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欢喜意的女子?
但是曾经的那个女子,如今却是一去不复返了,仿佛随着她住进这深宫起就缓缓消逝了。
这不是齐冶要的结果,无论是感情上,还是他的计划上,都不是他要的结果。
“回去吧。”齐冶神色晦暗不明,他挥了挥手王全示意王全摆驾回程。
王全憋了半天,最后顶着挨揍的风险问了句:“皇上,咱们是回倚榕宫还是清心殿啊……”
齐冶一听到倚榕宫就想起季子衿那张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脸来,瞬间脸就黑了下去:“回清心殿!”
“是。”王全连忙应了声,挺直了腰板一扬拂尘喊了声,“摆驾清心殿——”
雪贵妃在御花园惹怒了皇上,皇上还没有责怪她的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最后竟然演变成了雪贵妃惊扰圣驾,圣上不怒反赏。
就连无垠殿的两个宫女也在私下议论着。
“之前都说那雪贵妃娘娘没了圣宠也没多少好日子了,如今看来啊也都是假象!依我看啊,那是雪贵妃娘娘技高一筹,暗中寻找一举夺得圣心的机会呢!”胖一些的宫女名叫甜儿,此时站在无垠殿门前悄悄和瘦宫女素儿说着悄悄话。
“雪贵妃到底是雪贵妃,一出手就是旁人望尘莫及的,但咱们皇上的心啊,可不是咱们这些奴才能知道的。”素儿摇着头叹气。
“唉,咱们这后宫之中,来得容易出去得难……”甜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
“老老实实做好本分的事吧……等到了年纪我们就可以出宫了。”素儿安慰了两句。
之后的话宁御迟也没心情听下去了。
他还记得那日,那个手里握着团扇向着阳光而立的女子,她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倾了他满城风光。
那日离开时她说得那句“不急,你马上就会听说了”。
这期间间隔不过几天光景,她还真是说到做到。
只是却不知道为何,在真正听说她是那个齐冶的贵妃时,他心里有些堵得慌,不是很乐意。
“计飞雪么?”
宁御迟轻声呢喃道,只在念完她的名字时自己都忍不住摇了摇头,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这么信任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齐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