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阿巧的姑娘,是慕生的心上人。
冥君常说江南烟雨格外秀美,许洲来信道他正巧在江南谈一桩生意,让我过去游玩。今日一见果然是绿山素水,小桥流水,炊烟人家。
我一路乘舟,吹着竹笛。南方好乐曲,这一道上书生弹琴相和,渔夫高歌以随,采莲女侬侬软曲。渔舟唱晚,真是自在逍遥。
“阿瑟!阿瑟!这这这!”船还未靠岸,岸上小茅庐里一个锦衣公子就跳将起来大呼小叫,老娘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风姿绰约都被这瓜毁了。
“阿瑟!这人间要是说哪最多情,无疑就是江南了,温婉水乡,缠绵细雨,最是悱恻。这里的故事一定够多,而且够凄。”看着许洲眉毛乱挑,克制住揍他一顿的冲动,我点点头,有理。
“我刚好打听到不久就有一个祈福旦,所有江南女子几乎都会出游,这祈福有的求夫婿,有的求平安,有的追忆往昔,最是好时机!你一定能找到满意的。”果然是富可敌国的许家啊!可比我走街串巷听戏文的厉害多了!
“真有你的!”
“哪是!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砰地一声,隔桌两人落座,那酒壶重重放在桌上。
“那仙国国君也是痴情,这朝连着许久未上,倒是像是真的生病了。可谁不知这仙后不就是他自己亲手毒死的,是个能装的!”
我真是出名啊!连这偏隅小镇也能听到我的风闻。我摇摇头,许洲却是不忿极了。
“真是无耻至极!”许洲张牙舞爪的。
“对呀对呀!人死为大,这样说真是不敬。”还是当着当事人面前说,就不能!背后偷偷说吗。
“我是说那姓王的!就算是你再不堪,他也不能……妈的!”他重重一锤。
我吓得差点噎到。
“谁说我是阿熠毒死的?”
“难道不是?”许洲皱眉头,“难道是那个混账?”
“不是。”我摇头,“是我自己喝酒的。”
“阿瑟!”
“其实也不错,蓝瑟啊她这样才是解脱。”
……
细雨蒙蒙中有素衣蹁跹随风,江南的雨一如水乡女子脉脉含情又沾染了些许忧愁善感,绵细又微凉。美人素银发簪缀着一枚小巧的铃铛,绕了一圈麦穗花枝纹路。
白净的额,嫣红的唇,狭长微挑的眼,水润泽一般的柔情。
“是个美人。”
我犹若无骨地靠着窗台,虽然雨丝不急,但是凉意袭人,这冰肌美人苦等未果,老天也该怜惜怜惜才是。果然河面出现一艘乌篷船,白色细雨中摇支着,宛如画作中游来,真是无处不美观。
许洲打开我趁其不备偷偷摸到的酒杯,他的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很可爱,像小姑娘一样,但是发起怒来我还是怕的,只好窝囊地收回手摸摸鼻尖,要是从前我估计就和他大眼瞪小眼来,老子就要喝!可惜现在我便不敢了,裹紧我的小被子躲角落里嘤嘤哭了。
许洲看着我装模作样的,摇摇头,自顾自喝酒。
你都不来哄我!哼!
“你怎么傲娇成这样了?”他好笑极了,眼睛都眯起来,窗外暖雨如丝,密密织入他的乌发中,有些剔透的柔光。
我正看得入迷呢,突然一把被拽着拉到窗边。
“快看!那人就是我跟你说的!”
我往下看去,美人脸上果然出现欣喜,隔着雨幕有轻轻的歌声传来。一柄淡黄色伞出现在白色雨幕中,一大一小的身影隐隐约约。
走近了些,一个书生样子的男子背着木箱,神情淡然,眉眼如墨在宣纸上晕开未干犹带着墨香诗意,很是清雅的一个人。咿呀的歌声是他牵着的一个小姑娘唱出来的,扎着花苞头,可爱娇气,蹦跳着出来,细密雨丝竟是丁点都没有洒落在她的肩头,倒是男子一袭青衫几乎半湿。
我看看那小姑娘的样子再看看书生,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是什么搭配?小姑娘配俏书生吗?这年纪差别也大了吧!
“这故事难道是伪善书生养成娇气小丫头?虽然有些羞耻吧,不过你不要脸的冥君一定喜欢!但是这样我就也暴露本性了!”我为难地摸摸头。
“许洲,给我想想办法啊!”
“你说什么?”许洲一脸雾水,瞧着我大概是个傻。
“那小姑娘是人家妹子啦!你这家伙想什么呢!思想也太龌龊了!不行!你咋变成这样了!那冥君教了你什么!”
啊?不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是打听到这家小姐明明是高门贵女却钟情于一个作木偶戏的书生,想着话本大都是这样的故事,所以带你来看看。你这丫头成日想什么呢!龌龊!”
我龌龊了?
“可我看着那不是兄妹啊!明显不一样。”说不出来的感觉。
青衫男子带着文雅的笑,轻轻一挑,目光扫过临街的窗台,雨痕未干,茶气还未散开。微微抿嘴,极是会心一笑。
“吓死我了!差点被发现了。”许洲拉着我蹲着,“你不知道那人有多警惕,要是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嗯嗯。”那眼神一看就不是善茬。
“我有办法!”
……
长长的水袖还有极其夸张的黄金头面,我摆弄着垂地的袖子,走路都难。
“你这是搞什么?”
“你不懂!那慕生的妹妹啊最近在给他哥哥相亲呢,说是喜欢这样的打扮。”
这是什么扮相啊!对着镜子看着,有种奇异的感觉,说不出是什么。
“你不觉得这很像唱戏的?要是再涂个花脸就更像了。”
“你这么一说,也有点像。”许洲退后看着我,手指无意识地敲打。
“你说那个慕生是做什么的?”
“耍木偶戏的。”
“那,”我回身敛住气息,收敛住表情。“我现在像不像一个木偶。”
……
“阿巧。”慕生放下手里的木偶,那是一位闺阁小姐扮相,鹅蛋脸画着桃花妆,穿着浅蓝色长裙,长长的水袖更添婀娜。眼睛含着秋水,漾着哀愁,杏口微张,似乎要说着什么离愁。
圆脸可爱的小姑娘趴在他身后,偷偷掩住衣袖,那里藏着挠他痒痒的狗尾巴草。
“慕生呐!”她话语总带着尾音,像是学话的小孩子有些口齿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