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镇上了，那就去一趟老地方吧！”
李悠然要去的方向，是柳南的老镇区。
现在各处都在搞建设，能保留下来的历史风貌已经不多了，而老镇区正是避过开发大军的少数派之一。
而他口中的老地方，指的是老镇区的花鸟市场。
它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原先的。成排的钉子户老棚屋，以及犄角旮旯也能摆起摊来儿的小摊贩，大多卖得是小玩意，多肉与鸟之类的。另一部分是近几年新建的类似于车间的建筑，考虑到利用率，采用了大跨度空间结构。其中用混凝土墙隔开，分成一个个小隔间。卖的多是市面上的主流，而李悠然家院中的大部分绿植也是在这儿弄的。
从小他就喜欢自然的东西，猫、狗和绿植之类的。但他怎么不喜欢抚摸动物，大概是有洁癖什么的，反正就是不喜欢。于是，摆弄绿植就成了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在还未得病前，他的活力非常炽烈。再加上，那个时候的零花钱也不够去买他爱好的东西。于是，他会经常去公园或者路边，偷偷坑挖一点，然后埋到院里。可他的母亲不喜欢他这样，既纠正了他小偷小摸的行为，也在他萌芽的炽烈上浇了一盆凉水。
“已经两年没来过了。”
也许是病的原因，加上发现了网购这个制造懒人的机器。或者是电脑上足不出户就可以了解世界的诱惑，以及游戏能给予无所事事的他身心的投入。
总之，理由绝非一星半点。
“这些鬼也太影响视线吧！”
老镇区中连犄角旮旯都可以填满的鬼，令李悠然不由皱眉。
虽说鬼是透明的，但这么多属实影响视线。街上已经去过了，色彩鲜艳加之人声鼎沸还是非常容易分清的。可在老镇区，都是同一个青灰色调，令人难以辨别，一不小心就会来个“平地摔”，骑车的他就更不用说了。
“得想个办法无视这些鬼。”
可暂时没有办法的李悠然，只好在花鸟市场冒着会摔跤的风险。
“年纪轻轻就腿脚不便啊！”
一位操着吴语的阿姨，与她老伴经过李悠然身旁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哎?”
李悠然这才注意到，此时小心翼翼的自己，走姿着实有些不自然。不仅走得比那老两口慢，还会左右摇晃。
“喂!小伙子。”苍老却又不失活力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那是一个卖鸟的老头，正推着三轮车，看样子应该是还在寻找合适的摊位。他的三轮车斗内，堆着九个笼子，每个笼子里的鸟的品种都不一样。
是在喊我么？想着，李悠然指了指自己。
“你能看见吧？”推着三轮车的他，不紧不慢地说。
看见什么？尽管李悠然很像这么问，但他却不由得想到另一方面。老头指的是难道是鬼？
见李悠然不说话，老头从笼中唤出了一只玄凤。玄凤十分听话，稳稳地站在了他的手背上。
因过去的常年混迹，所以李悠然决不会认错。只是那一只玄凤有些特别，白色的躯体始终有些透光，透出背后青灰色的背景。
李悠然知道，它是灵。而那老头说的，自然是他能够看到鬼的情况。既然人家都确实指出了，李悠然也就不愿打肿脸充胖子了。只是，他有些好奇，所以明知故问。
“你也能看到?”
“对啊。”
说着，他将玄凤放回了鸟笼。也是这个动作，才使李悠然注意到，装玄凤的鸟笼与其他鸟笼有些不同。它外围的每根木杆上都有着一道红线。
“你知道禁忌么?”心中有了一丝疑问的李悠然不禁问道。
“我知道，所以才把它装在这个笼子里。看到这根红线没有，它是梵文，可以辟邪。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弄点，但是要钱。”
“原来你是做死人生意的啊！”李悠然变得有些兴致平平起来。
“千万别这么讲，晦气!”老头连忙摆手，又说：“我看你身上有灵的痕迹，所以才向你卖这个。”
老头的话让李悠然想到了婉仪，他确实起了买的欲望，只是在这之前，他想确认一件事。
“为什么这只鸟灵，身体这么凝实?”
“你都知道了禁忌，难道还会不知道这个？”老头有些诧异地回答说：“跟人一样，灵与鬼也是拥有寿命的，而人的精气可以让他们存在更久。”
“精气?”
“精气跟血差不多，损失一点不会有什么坏处，但多了就可能会缩短寿命，或者直接死亡。一般来讲，精气只能主动给予，不能被动流逝，除开恶鬼的话。所以常人是不需要知道精气的，只有像我们这样能看见死物的人才需要。”
说着，他摸了摸笼中的玄凤。
“小凤是我年轻的时候发现的，现在已经有三十二岁了。”
“这样好么？”
李悠然有些无法认同老人的所做所为。也许是他对待生命的态度，不允许死亡沾上私欲的执念。
“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考虑过一样的问题，后来我想通了。既然自己决定不了，那就交给它来决定。结果你也看见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见你一副精气不足的样子，估计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给盯上了，所以才向你推销点辟邪的玩意，顺便赚点小钱。”
老头做生意的手法还真是简单粗暴，令人无法拒绝。可李悠然明白，自己无精打采的样子，不是因为恶鬼。
“好吧，怎么卖？”
“一个字五块钱，一句一百块。”
“这不是抢钱么你?”李悠然不禁吐槽。
“我这还不贵呢!你去崆峒山看看，那里才是一字千金。”老头看样子是吃定李悠然了。
“大爷，这个空笼子怎么卖？”
这时，一旁走来一位中年男子，而他看上的正是老头装着灵的笼子。
“这个笼子不卖，你可以看看别的。”
听到老头这么说，中年男子像是失去了兴趣，观望了一下其他的笼子中的鸟后，就哼着小曲离开了。
见此，李悠然腹黑地说：“看起来你生意一般啊？”
“放屁。要不是你，我早就能找到个好摊位了，还需要卡在这个犄角旮旯。”老头显然有些不悦起来。
“好吧！我买一句。”面对老头的内疚打击，李悠然败下阵来。
“先付钱!”
“这么扣的么。”李悠然小声嘀咕了下后，又说：“我好像没带现金。”
“没事，我有二维码。”
“……”
老头卖给他的，是一段暗红色的线。其中有着断断续续的白色，就像颜料没有完全将其染色一般。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句梵文。但老头非要坚持己见，李悠然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它确实有效用，四处的鬼有意无意间都会避开那根红线。
只是令李悠然有些好奇的是。
老头反复强调了三遍“不要沾水”的叮嘱，以及红线上有着若一股若隐若现的怪味。
那是血特有的锈气。
李悠然认出了粘在白线上的事物，但他没有说破，转而问：“这是你自己做的么？”
“废话，一般人会卖这种东西吗？”
“谢谢了。”打了一个临别招呼后，李悠然就准备回去了。现在他卡中的钱已经不多了，幸好前天在超市购了许多食物。
回家的路上，他想了很多事情。
其中最令他有些自责的是，那天婉仪对他说的话。
她快没有时间了，可她却从来没对他说过精气的事。想来，就算他愿意给，她也不会接受。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同时，他也没有再起过轻生的念头。这也是她带来的，可他却没能为她做过一点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