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李悠然即将踏出教室的时候,他觉察到了一丝渗人的寒意,令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丝寒意,只持续了半秒不到。就像一只苍蝇,非常油滑地从皮肤掠过。这种感觉,李悠然只在桃田的煞气上体验过。
要不要去找?找到了又有什么用?
不过对于李悠然来说,自我的诘问其实没有意义,因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于是,李悠然就对一旁的楚歌说:“我在学校里还有点事情。”
“好吧。”楚歌没有多问,说完他就先行离开了。
此时,距李悠然感受到寒意已过去了半分钟。像是怕被发现一般,它掩去了所有的踪迹。加上教学楼中,依旧有陆陆续续进出的人,实打实地影响着李悠然的感知。所以,要想现在就找到它,真得很难。
“现在,是下午两点。”
因是大学,所以门禁的时间应该在晚上10点左右。也就是说,李悠然有足足八个钟头的时间。
“不急,反正是煞气,它又不会撒腿跑。”
借着这个机会,李悠然决定好好地在校内逛上一圈。
他先去了操场。尽管还没正式上课,却已经有人早早地活跃在这里。有运动的,有谈恋爱的。不过,也仅限于此。接下来,他去了宿舍区。其中,他看见最多的。是那些年长的面孔,替他们的孩子搬着行李。再然后,他去了图书馆。从窗外看,图书馆装修得很好,安静且分隔视线,非常契合他心目中的休憩场所。只是,因他还没有学生卡,所以被拒在了门外。
而这一路上,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也没有煞气的踪迹。于是,李悠然就想回教室休息一会。却没想到,她依旧坐在后排看书。
现在,已是下午四点。
有些“走投无路”的李悠然决定上教学楼的天台看看,毕竟,有句话说“站的高,望的远”嘛!
运气很好,天台的门没有锁。锁头只是象征性地合拢,也许是有人故意而为。李悠然轻轻地一拨弄,它就开了。
与想象中的不同,天台并不破,还摆了几张塑料椅子。可以想象,平时的这儿,是有常客的。
忽然,一丝异样的气息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闭上了眼。
“轰!”一声巨响传出,教学楼的各处窗户应声炸裂。
爆炸的气浪腾空而起,将他的身躯掀飞了数十米。于巨痛中,他强行用五指在楼面拉出了五道血痕,才堪堪使自身在大楼边缘停下。
“还好……”
说着,李悠然晃晃悠悠地使自己残破的身躯站了起来。他的左手已被炸飞,断裂的臂骨裸露在外。身体表面血肉模糊的,已无一处是完好。
“把它拉进梦里了。”
此刻,在他眼前悬浮于半空的黑影,正是这次袭击的罪魁祸首。
“鬼?不对。”
它双目中没有迷茫,而是充斥着恶意,仿佛一切欲望的根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它就是恶鬼。
可恶鬼没有再给李悠然考虑的机会,它直接发起了冲击。
在此刻,也许就连恐惧的时间,都会显得那么奢侈。早在大脑中预演过的各种情形,眼下皆已一片空白。
“轰!”尘土扬起。楼板直接被炸出一个大洞,碎石残片一股脑地溅了出来。
可它们却没有落下,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朝着各自的方向飞去,直至消失不见。而在这一刻,风也停了下来。弥漫的灰尘始终没有消散,阻挡着相互的视线。
“呼!”
飘于半空的少年轻吐气息,注视灰尘的双眼未有松懈。恶鬼的这次攻击并没有击中李悠然,在即将相撞的那一刻,他改变了相互的重力。
趁着这个时间,李悠然尝试修复自己梦境中的身体。因受损,它的性能并不是很好。以至于差点导致自己没有跳起来,而受到恶鬼的冲击。不过,早有经验的他,很快就将其修好。
只是,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已被实体化的恶鬼。
假如婉仪在的话就好了!
但李悠然明白,现在只能靠自己。若是放它从梦境里出去了,先不说自己会不会遭殃。假设它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发展成业魔,那就真得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至少,重力对它还是有效果的。”
半空中的少年向着教学楼张开了右手。
那是引力,无形却又真实存在;无意却又影响万物。
各处开始传出水泥崩裂的声音,直至一声巨响。就与现实中的爆破一样,沉重的建筑一层一层地压了下去。因重力的影响,灰尘无法溢散而出。于是,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不够!”
右手由张开变为紧握,本已突破极限的重力再次暴涨。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从李悠然下方扩散,经过处可见碎石直接被压为凿粉。就连远处的教学楼,也受到了影响。
一丝突兀感开始充斥李悠然的心神,他明白这已是自己极限,再做下去就会掉出梦境。
但他觉察到了那份位于尘埃之下的躁动。恶鬼虽是实体,却不是人身。单纯的物质攻击对它们没有伤害,这一点李悠然早就记在了小本本上。他也没有指望这能够做掉恶鬼,只是希望能够暂时封住它的行动。
可事实上,期望与现实总会有出入。
平滑如镜的地面直接被炸出了一个大坑,恶鬼随即破土而出。犹如一道闪电,瞬间出现在了李悠然身后。
现在的它,已完成了适应。从能对现实造成影响的疑惑,到被重力束缚的不自在感。它在飞速地成长,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及清楚了该如何除去这个梦境的主人。
少年的胸膛被直接击碎,飞溅的血液令他的身体犹如一颗红色的炮弹,嵌进了前方的教学楼。
整幢大楼都因这次的冲击而震颤起来,被撞开的巨大空洞四周水泥不断剥裂。
望着前方的狼藉,恶鬼握了握拳。此刻,它的躯体已经凝实。没有头发,五官只剩下眼睛。四肢如墨,就像人体刷满黑漆一般。它的力量在不断上升,仿佛没有着限度。
“咳咳!原来是这样。”李悠然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出,直接印在了恶鬼的大脑中。
恶鬼漆黑的双目由此一凝。空洞处的尘雾弥漫中,缓缓出现了一个人影。
“很痛的喂!”
李悠然揉了揉胸口说。出奇的,他的身体就像没有受到冲击一般。就连衣物,也是完好无损。尽管语气轻佻,但他的双目,始终没有松懈。
他已经心里有数。这场战斗,只关乎信念。谁的意志先被磨灭,谁就会死。所以从现在开始,先要保证自己的身体不被打烂。因为,真得很痛啊!
毫无征兆的,恶鬼再次发起进攻。就连思索的时间,都非常吝啬。
漆黑的拳风一下子吹散了尘雾,顷刻之间就抵达李悠然的眼前。
“滴答!”是时钟的声音,于此刻在梦中的响起。就连时间,也为此改变。
“你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少有的,李悠然的心中开始充斥怒意。因它拥有着知性,却未曾说过一句话语。难道,它的欲望,就是它的全部?
随着怒气的介入,梦境不再平和,而是变得狂暴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黑压压的云层,以及足以将人掀起的狂风。
“滴答!”时钟再次响起。
瞬间,教学楼就被磅礴的冲击波给击穿。
也许较上次猛烈了十倍不止,可这次阴郁的少年仅用左手就接住了恶鬼的一拳。
“呵!”是失控的先兆、理智的边缘,也是李悠然千叮万嘱自我不能碰触的禁忌。但至少这一刻,他需要。
“你知道么,什么东西最能消磨人的意志?”
“是时间。”
自问自答的少年用右手轻松扼住了恶鬼的咽喉。无需闭上眼睛,就完成了场景的替换。
破烂不堪的教学区,变成了环球大厦顶层。迎面而来的大风,以及摇摇欲坠的自身。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少年漆黑的眸子中,疯狂呼之欲出。随即,将恶鬼踢下了高楼。
“我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他在心中默数了十秒,随后伸出右手。
“砰!”一声巨响传出,本该坠地的恶鬼却落在了原处。将近700米的加速度,没有对它造成任何损伤。
早已料到的李悠然并无惊讶,在拽起恶鬼后,又将它丢了下去。
“你的心能够坚持多久?”
同样的十秒,恶鬼却学会了反击。在落地抗住冲击的瞬间,挟着碎屑向少年袭来。它不需要武器,无坚不摧的身躯就是它最强的利器。
“你忘了?这是我的主场。”
李悠然侧身,避开了恶鬼的攻击。而重力的改变使前冲的恶鬼没有任何机会停下,它再一次掉了下去。
“砰!”十分干脆的落地声。
它试图使自己站起来。而这一次,它滑倒了,仰面倒在了地上。此时它双目中纯粹的恶,已夹杂了另外一种情绪。
“才三次?看来你的欲望在生命面前不值一提。”
是时候了!连续三次从高空坠落唤起了它作为人的实感,一种惧怕死亡的实感。一旦它认为自己是人,那么它就不再无坚不摧。
李悠然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柄水果刀。他走到了它的身旁,将刀尖朝着它的心口扎了下去。
此刻,它的肌肤就如纸糊一般,泛着银光的刀刃直接扎进了它的心脏,漆黑的血液顺着刀口逐渐溢出。
“呜、呜……”第一次,恶鬼发出了声响,如同午夜的犬哭。
随着血液浸入眼帘,它的双目开始上下转动,四肢不停抽搐,就像癫痫发作的病人一样。它的身体也开始膨胀,尽管缓慢却无休止的膨胀。
李悠然后撤一步,他没有料到恶鬼会有这样的反应。
“没有……精气……的话,会……”
于扭曲中的恶鬼说出了枯木般的话语,“我……想活下去……想……活下去。”
却,也是它最后的话语。随着爆裂声响起,它的身躯连同血液一齐被炸成了黑雾。于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淡去位于梦境中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