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本就是忧虑多过快乐的,如果全无忧虑,那么人的生命还能剩下多少……
——题记
梅英疏淡,冰凘溶世。
易千浔依靠着阁楼小窗,望着山下,嘴角仿佛在呢喃,细语微澜,不知在言语些什么。
自顾盼,独幽怜,月色洒憔颜。
明月如霜,湿凉和润的晚风,掮一轮皓月,携一缕初春晚夜的温柔清幽。
山下的北海城镇,灯火阑珊,不时有烟花飞上夜空,转瞬即逝,尽收眼底,却又空灵而悠远……
易千浔望得出神,忧郁的神色间仿佛在思索着些什么。
……
“想要下去看看吗?”。不知什么时候叶尘远已来到了易千浔的背后。
易千浔转回头,用手指捋了下咬在嘴角的发丝,点了点头。
……
北海城本身只是元洲海边的近海小岛,人口稠密,且更易频繁,因为它是近海方圆百里,以及海边数座小岛的贸易中心。
城内每日都是集市,交易不休,甚至也时常有以货易货的时候。
今天,是农历二月二,千年前轩辕氏就是在这一天在世间崩毁之后自海中创出十洲大地,成为世界的新纪元,自那以后,“新元节”便成为了十洲生灵共有的最隆重的节日。
灯火街市,绵延十数里,北海城内根本无法完全容纳下全部的客商和海陆两岸聚拢而来的人族百姓与异族生灵。乃至城外及至岛屿岸边都是灯火通明,繁华喧闹丝毫不弱于城内。
人来人往,交错穿梭,车辆马匹络绎不绝。
可是北海城内与城外虽然人声喧闹相若,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
城内引入北海之水,商船水陆货运频繁,流转畅通,岸上灯火迤逦,岸下船灯霓虹。
红楼藏仙姿,花船载丽人。华灯人海之下,笑闹不绝,处处笙歌一片,升平景象。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往来绮罗桥上火,初春晚风河上船。
菱歌泛夜羌笛响,棹桨千浔赏霞烟。
伴歌伴醉听箫鼓,画桥踏雪十万人。”
……
红尘之人亦藏有佛心,无论生活多么薄凉,人人始终都抱有着那么一丝奢望与满足。
这样的生命,才是活着最本真的姿态。
得到,失去,长久的执念,又一时忘却……
就在此刻,此地,每一个笑语欢颜的人都是善念的佛,但是,这种来自欢乐的善,在人的心中又能维持多久呢??
……
“姑娘,喜欢就买一个吧。”
一个卖糖人儿的小贩从糖桌上拿起一个兔子形状的糖人儿递到易千浔面前。
易千浔伸手接过糖人儿,转头看了叶尘远一眼,回头对小贩说了声“谢谢!”,转身下了木桥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叶尘远拿出一个金珠递给了小贩,也随易千浔走下桥。
“谢谢,谢谢大爷!”小贩接过金珠,不住的点头鞠躬。
萧秋宇看着不断鞠躬的小贩,此时小贩停止了鞠躬,也转过身看着未随着叶尘远离开的萧秋宇。
萧秋宇忽然从桌上抓起一把糖人儿,跑下桥……
“我们是一起的——”萧秋宇说道。
……
人潮拥挤,叶尘远并没有跟上易千浔的脚步。
易千浔手拿着糖人儿,独自一人低头前行。
“……小姐,我看您绣眉清冷,双神黯然,可是心中有何郁结?”易千浔本在低着头信步而走,听到这句话豁然抬头,看见了这人。
这人坐在路边一棵柳树下的石桌旁,一身宽松适中的淡紫长衣,手执洁白如雪却夹带微微红丝的绒毛羽扇,神情沉静而不失灵动,束发玉冠简朴却不俗媚,他的双眼彷如星河一般深邃明澈。
他的声音就如他的人一样,字字轻柔明朗。
易千浔看着这人。他继续说道:
“天下之事皆蕴藏于因果之内,所谓因果既是周天易道之理,在下虽天资愚钝,但幼时亦有幸承高人授道,略懂易道之理,若小姐不弃,在下可为小姐测算一番,以图为小姐开解一二……”
边说着,边执羽扇向石桌另一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易千浔走到石桌的另一侧坐下。
“小姐,那么在下,能为小姐测算下什么呢?”
易千浔看了看手中的糖人儿,抬起头看着这人:
“能否请先生为我算一下亲人的平安。”
“这有何难。”这人淡然一笑,伸手自袖中拿出六枚铜钱递给它她,说道:“请将这六枚铜钱随意打散放在桌上。”
易千浔接过铜钱,思索片刻,将它合十在手中摇了摇,分放在石桌上。
这人看了看桌上铜钱,抬眼看着易千浔:
“震上乾下,卦象名曰‘无妄’
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则有攸往。
其卦的解意为,虽有祸事出,但处事不妄为,顺势处事,随遇而安,自然所往利吉,化险为夷。”
易千浔凉凉地一笑。
“借你吉言,但愿如此。”
“小姐不必心有疑窦,在下出师至今,所推演之卦,占卜之象,从无丝毫偏差,倘若在下所算不灵,在下愿封卦退隐,以赎失算罪衍。”
易千浔看着他。良久。
这人轻摇羽扇,微然一笑,说道:“在下,即为小姐卜算了一卦,请问小姐是否该酬以卦金。”
“那么,先生卦金多少。”易千浔问。
“卦象卜算乃是循易法之道,借人世万象之物,窥伺天机之术,既夺天地造化,当然应以神器相易。”
易千浔缓缓站起身,看着他,逐渐向路中移步,这人手中轻轻摇扇,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丝毫没有起身阻止她的意思……
“那么,可否请先生为我算上一卦……”易千浔霍然回身,不知何时叶尘远已找到了她。
这人看着叶尘远,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手执羽扇,轻轻欠身行礼。
“能为叶圣督卜算一卦晚辈自然荣幸之至,只是叶圣督并非有心问卦,晚辈又岂敢失礼。”
“你是谁?”叶尘远问。
“晚辈现任中州总督,李青衣。”
“原来就是你啊。”
李青衣再次轻轻欠身,以示回应。
“年纪轻轻就督领一洲,想必慕容龙辰,一定很器重你。”
“诚如叶圣督所言,我督领中州,正是慕容总督所保举的。”
“按理说我已经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了,我不必再问,但我还是要问一句。”叶尘远看着他,问道:“你所来北海城的目的为何。”
“经内卫秘密查证,灵皇宫秘藏,前魔族君主‘云荒魔君’所执神器‘不灭惊寂’失窃一案,乃是这位姑娘所为,然……”李青衣看着叶尘远继续说道“……叶圣督似与这位姑娘所交甚好,在下实不敢相扰,但‘不灭惊寂’失窃,实在事关重大,在下唯有先行带回神器,交予‘中城司’慕容总督,再请他决断今后之事……想来以叶圣督名位,易小姐虽有过错,想必也不会遭受为难,还请叶圣督祥加思虑……”
叶尘远看了眼易千浔,又看了看李青衣。
“慕容龙辰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比你了解,你只是带回神器,而不捕获盗者,他是不会答应你的。”
“谢过叶圣督殷殷关切之心。”李青衣谢道:“对于其他人,慕容总督或许不会施恩法外,但对于叶圣督自然不同……
……而且,经过刚刚几句交谈,在下察言观色,望其眉眼,观其精神,易小姐也并非奸邪为恶之人,在下愿在‘慕容总督’与‘帝爻陛下’前为叶圣督替易小姐担保。”
“帝爻?”叶尘远问:“他居然会关心这些事,他不是早就白龙鱼服,久不在朝了吗?”
“这一点,非是在下以人臣之位可以妄加论说的,而且在下也有同样的疑虑。”李青衣回答。
叶尘远思索片刻……
“既然这样,那就等你弄清楚后再来找我吧。”叶尘远说:“而且人与神器我还另有他用,等到所有的事尘埃落定之后或许我会前往灵皇宫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届时,我有些事情也想请一些人给我一个答案。”
说着,便扯住易千浔的手臂转身想要带她离开。
“且慢——”李青衣轻轻地说。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凝重。
叶尘远转回身,看着李青衣。
李青衣也平视着叶尘远:“在下心知叶圣督之能通天彻地,可以斡旋乾坤,创化五行,自知绝非叶圣督之敌,更不敢与叶圣督为敌,但在下身为中州总督,虽然明知事不可为,但也要请叶圣督一展神技,也好让我对人对己都有个交代,好让他人知道,实在是在下力所不及,而并非处事不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