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回去上班，顾娟向小玲提出，她不领薪水，在这里干到月底，以后有机会她会以志愿者的身份回来帮忙。
这天又来了新的病人。
院长亲自陪着病人和家属参观病房。
林薇薇口袋里揣着录音笔，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控制着录音笔的按钮。
“陈院长，你们这里招收护工，对长相是有要求的吗？”林薇薇发现这里的护工都很漂亮，尤其是院子里那个瓜子脸，杏仁眼，樱桃嘴的女孩。
林薇薇敢保证很多的女明星都比不上那个女孩漂亮。
“招人的事小玲负责，小玲，过来一下——”陈院长冲那个漂亮的女孩招手。
小玲快步跑过来，陪着林薇薇参观这里。
这里薪水低，干的活儿又脏又臭，但凡没有一点善心的人，是不可能待在这里的。
相由心生，特别善良的人，面相也会变得慈眉善目，让人一看就很舒服。
所以小玲招人，第一是观察这个人的面相，时间久了，她练出一套看人的本事。
林森森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林薇薇特发奇想，对死亡这件事很感兴趣，将死之人，他们在想什么？快要死了，心理会产生怎样的变化，恐惧？绝望？心灰意冷？
人们都谈死色变，仿佛不讨论死亡，死神就会避开他们。
再没有任何地方比一家临终医院更能解开林薇薇的困惑。
事先跟院长打过招呼，林薇薇即将以病人的身份住进这家医院，住一个星期，通常这里的危重病人都撑不过一个星期。
一个护工在洗衣服，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林薇薇也看向她，软塌塌的短发胡乱地堆在她的脑袋上，像是只用手指划拉两下，没有精心地对着镜子梳理头发，一双大眼睛又黑又深，像是一汪清泉，视线对上，她像只受惊的小兔，猛地低下头去。
又是一个美女，林薇薇心里感叹道。
比起外面的医院，这里太过安静。
没有家属。
只有病人和工作人员。
病人很安静，工作人员也很安静。
跟林薇薇想象中的恐惧，绝望不同，找一个词来形容这里，就是平静。
顾娟低低地垂着头，戴着手套的手全部浸入水中。
新来的病人是林薇薇？
她要死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低低的男低音响起。
“顾娟，你怎么在这里？”林森森走到木盆对面，诧异地问。
“义工。”顾娟抬起头，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又觉得不合适，她遗憾而沉重的看着他。
“这些都要手洗吗？”林森森看着盆里的一堆病号服问。
“有排泄物，手洗反而比较方便。”顾娟下意识的抓住裤脚在搓衣板上用力搓了几下。
简单的寒暄过后，林森森环视着四周。
在这里工作的医生都比较可怜，家属不需要他们治病救人，只盼着能早点解脱。
等到什么时候安乐死合法化，许多问题就迎刃而解。
患者可以选择有尊严的死去，家属能继续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砸锅卖铁的尽一份愚孝，有限的医疗资源也能更加合理应用。
顾娟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安慰他，“这里很好，她们人很好，善良，有爱心，完全不需要担心。”她吃力地说。
林森森微微点头，他完全不担心。
林薇薇曾经为了写一部戒毒题材的小说，深入到戒毒所，冒充戒毒病人，生生地在里面住了一个月。
还有监狱，刑场，她都去过。
她是用生命在写作，所以写出来的不管是小说还是剧本，全都大卖。
她现在比林森森还能赚钱。
他不说话，顾娟也有些难过起来。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病就病了。
“再好也没有家里好，住在这里的都是被家人放弃了的——”顾娟鼓足勇气说。
林森森专心倾听她的话，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薇薇只是想体验一下死亡的感觉。”他解释道。
顾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自言自语道。
“写新的小说，需要搜集素材。”林森森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进一步阐明林薇薇来这里的原因。
顾娟点头如捣蒜，表示理解。
接下来又没话可聊了，顾娟埋头洗衣服，林森森环顾着四周，这院子四四方方的，挺好看。
等林薇薇参观一圈，林森森陪她去院长办公室办入住手续。
一切都跟真的一样，交钱，领病号服。
林薇薇换上病号服，躺到一张钢丝榻上，她的榻在最外面，里面依次躺了三个病人，空出来这张床的病人昨天刚去世。
林薇薇闭上眼睛，感受死亡。
“走了。”林森森摸摸她的脑袋。
她一动不动的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林森森轻揉一下她的耳垂，算是跟她道别。
“林主任，您慢走。”院子里的顾娟主动跟林森森道别。
林森森拿着车钥匙走到她面前，“助人为乐是美德，家庭也很重要，沈医生工作忙，做家属的要多体谅他。”他神情肃穆地说。
“是，做到月底我就不干了。”顾娟听话地点头。
林森森轻蹙着眉，抬脚就走，想起什么又停下来，转身看着顾娟。
顾娟小碎步上前，仰着脸一脸虔诚地看着他。
“你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多跟薇薇学学，做一个大气的睿智女人，这方面她很有一套。”他开口道。
“是，是。”顾娟讪讪地点头。
林森森一脸严肃地盯着她，以前就听沈云川说老婆闹着离婚，最近一段时间，看他也是一脑门子官司的样子。
沈云川那么一个开朗乐天的人，都被顾娟折磨得蔫头耷脑的，看来她很能折腾。
女人要么就要有自己的事业，没有事业就该经营好家庭。
看顾娟既没有很厉害的事业，也没有把家庭经营好，一无是处还敢胡搅蛮缠。
林森森皱着眉头看她，她不是他的下属，也不是他的家人，他没有立场教训她。
“薇薇是我的骄傲。”他冷声道，希望顾娟也能变成沈云川的骄傲。
说完他扭头就走。
顾娟倒抽一口气，林森森算干吗吃的，居然教训她，让她学学怎么做大气睿智的女人？
这人说话太不中听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皇帝不急太监急，快奔四的人了，连个孩子都没有，还摆出一副人生赢家的样子！
顾娟冷哼一声，回去洗她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