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雾林,当时的约定地点,一个一年有十个月以上都是大雾弥漫的地方,但神奇的是,约定的那一天是个艳阳天,方圆十里不见一丝云,没有一缕雾。
少了雾,他们也少了天然屏障。
那天凤珍穿了一身黑色戎装与顾长风并架前行,低调混迹于一千精锐之中。
预防天曜军队趁机偷袭,余下九千精兵驻扎营地原地防守。
没错,不过开战半月,云巅前线仅剩一万精兵。
相较于她的低调,敌方天曜高调得令人发指,还未靠近,只见那庞大得足以和她来仪宫正殿媲美的三十二人抬赤金轿撵缓缓逼近,丝竹声声声入耳。
那身着玄色长袍,身姿颀长的男人伫立在偌大的轿撵之中,宛若九天之上不悲不喜的神祗,面无表情的启唇:“生擒云巅女皇。”
负手而立俯瞰着这一场杀|戮。
他,从未想过要真正的谈判。
谈判不过是个幌子,他的目的是生擒云巅的掌权者,她。
那一天,利箭划破长空,利刃刺穿胸膛,晴空万里之下,血色在树木葳蕤杂草丛生的雾林弥漫,战鼓声声,血流成河。
“陛下,您先撤退,臣断后。”
眼看着我方将士一个又一个倒下,敌方将士斗志满满士气高昂,顾长风鬓发凌乱,一身血垢,狼狈不堪,斑驳的血迹染红了手中的长枪,却紧紧地将凤珍护在身后。
“长风,要退一起退。”凤珍仰着脸望着他,刺眼的光晃着她的眼,同样满身血渍,鬓发凌乱不堪。
“好,我们一起退。”顾长风唇角缓缓勾起,骄阳之下,面容清隽俊朗,身姿凛然。
“嗯。”凤珍脉脉地凝望他,重重的点头。
天曜军队逼近云巅边境线之前,凤珍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站在战场上。
但那一天,她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杀红了眼。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将士一个又一个倒下,一个又一个倒下,麻木的对战,麻木的绞杀,耳边不是兵刃相撞的声音,就是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连哀伤都变得奢侈。
三个时辰的对战,云巅所有将士都倒下了,只剩下了她和顾长风。
少了厮杀的声音,呜呜的风声格外清晰。
那大得出奇的轿撵之中,身着玄色长袍身姿颀长的男人冷漠地俯瞰着他们,缓缓抬起了他十指修长的手轻轻一挥。
声音冰冷果决,“放箭。”
“陛下,如果有来生,我们要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他张开双手抱着她,幽深的眸竟然还带了几分笑意。
“长风,来生我们一定会成为夫妻,一定……”她粲然一笑,双手抱紧了他,离死亡那么近,却又那么的满足。
这一世不可以,我们还有下一世,下下一世。
虽然她不知道会不会有来生。
“噗——”
“呲——”
利箭没入血肉,刺满了他宽厚的背,温热的血浸湿她的戎装,双臂却若铜墙铁壁紧紧地禁锢着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闭上眼时,唇角还带着笑。
肩上突然多了重量,那一刻,凤珍才明白他的意思。
抱着他泪如雨下,悲恸的哀嚎响彻雾林。
“长风——”
“啊!”
“啊——”
“顾长风!”
“顾长风——”
那一天,天曜铁骑踏平了云巅北部二十城,云巅军队退至国都锦城。
那一天,她和他……天地永隔,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