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的春节，国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中。望柳屯也在压抑中过完这个灰暗的春节。刚迈进二月，赵大爷来找屯里几位老人。
“几位老哥哥，谢谢给我赵家宽限了这些日子。我知道几位老伙计是给我赵培年脸，咱得兜着！咱屯里受伤的和财物受到损失，我老赵家认！”赵大爷颤抖着双手给几位老伙计拱拱手。
“赵老哥，你严重了！谁都有可能遇到这种亲戚。咱能把自己孩子教导好就不容易了，还能管了亲戚成不成器！”王大爷急忙宽慰起老伙计。
“老赵，你也别那么说。豆子里面还有臭虫呢！咱屯里算上东子五大姓四大家，谁都没真心怪你家不是。我不会要你的赔偿，你也别往心里去。咱们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李大爷把烟袋锅子在地上敲了敲烟灰。
“赵叔，我也是这个意思。你回去给元庆媳妇说一说，也别给这孩子脸色。咱们心里不好受，这孩子心里更是在滴血。我前天看到这孩子在玩命的干活，还和东子上山打猎砍柴，那活那是一个女人能干的！”药子叔对赵大爷劝解起来，尤其看到翠娥拼命的样子。
“哎，老伙计给我老赵面子了，不要赔偿的话就别说了。毕竟是我家亲戚带来的祸害，我老赵家磕破头都得认！药子啊！元庆媳妇我也说了，有什么事我老头子扛了。没什么过不去的！知道吗？刚过完正月十五那孩子就跪倒在我们老两口面前，让我们把她休了。东子那天也给我说了，翠娥心存死志了！翠娥说了狗子可能没死，她给狗子立了个衣冠冢。准备搬到一线天那里守着。她要亲手杀了那个祸害！老伙计啊，自家媳妇我也不落忍啊！今儿也是她跪在地上求我的！”赵大爷提起大儿媳也是心里泛起阵阵酸苦。
“老伙计，我见到这孩子这么说！我心里高兴！我老赵家媳妇有出息，有担当！我给家里说了，谁要看不起翠娥谁可以分家另过。我赵培年就认这个大儿媳！”赵大爷苦巴巴的脸上洋溢着自豪。
“赵老哥，元庆媳妇是个好孩子。她心里的苦咱们谁也体会不了，让我老大嫂多开解开解这孩子。她心里拧着疙瘩呢！这才二十来岁的人，这个事压在她心里不是个事。会把孩子压垮的！老哥哥！大家都知道你要强了一辈子，从没给谁低头！为这事低头也难为你了！给孩子们说，屯里还有咱们这些老不死的在世呢！没谁难为她！”王大爷深深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了出来。轻轻拍着赵大爷的肩膀安慰起来。
几位老人正在大柳树下宽慰着赵大爷，大家都知道这是这吃人的世道惹的祸，不能怪那一个人。做土匪的也是可怜人，活得没了做人的底线。
元庆低声劝解着翠娥，春成也跟在身后流着眼泪紧紧地拉着自己的母亲。
“孩子他爹，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这祸事是我弟弟惹的！我老杜家出了孽障，可老杜家人没死绝！我是杜家女，这祸事就该由我来了结！你不休我，我杜翠娥感激你一辈子。我不能让咱们孩子将来抬不起头！”翠娥红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元庆的眼睛说道。
“翠娥，你是我赵家的大儿媳！不管出了什么事我老婆子就认你这个大儿媳。孩子，如果你打定了主意要去和屯里你几位大叔那儿担下这个事！娘支持你！
娘今儿说句长远话，我当着姑娘和儿子的面把话放到这儿。老赵家永远有你的位置，老赵家坟茔里永远有你一块地！元庆，咱想差了！和你媳妇一起去吧！天大的事，夫妻俩一起担下来！我老婆子还能动弹，帮你们一起扛！”赵大爷的老伴桂圆听到翠娥说到孩子不能被人看不起，摸摸翠娥的头让元庆带着翠娥一起去担事。
“娘，您老的恩情让翠娥该怎么还哪！”翠娥噗通一下跪在赵大娘面前，放生大哭！
“哭吧！翠娥，娘虽然平时对你们苛刻点！但娘不是眼瞎心盲的娘！你嫁给我儿子，就是我的孩子！”赵大娘给翠娥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
“是啊！大嫂，我们就认你这个大嫂。有什么事咱们大家一起担！我们就服你，你做得对！大嫂，心里别难受。屯子里都是咱们知根知底的乡亲，谁都不会挂眼色看事的！”赵大娘的女儿元娥要把翠娥扶起来。
“元儿，你稍等一下！娘，媳妇今儿再放肆一回。我准备再见到狗子，我亲手取他的性命。不能把他再留在世上害人了。可我杜家香火不能断，如果狗子能留下一男半女还好说。如果没有，我求娘和元庆能答应媳妇。将来让我的孩子给杜家去继一个香火。娘，您看这事成吗？”翠娥跪直身体，郑重对赵大娘和元庆说。
“翠娥，你知道的！你现在就成了春成一个孩子，你是想把春成过继过去，你和元庆名下就没孩子了！”赵大娘知道继承香火非同小可，在这个缺衣少食年份孩子能健康长大的少。
“娘，我想的是万一将来我只有春成一个孩子。就让春成的孩子来解决我老杜家香火的事！我不能为了娘家断了咱赵家的香火。您看能成吗？”希冀的神色含满眼眶。
“翠娥，我答应你！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了！咱们年轻，或许还能给娘再添几个孙子孙女呢！真的没有就让春成解决他姥爷家的香火问题！咱们生养他一场，他给他姥爷解决香火继承问题还是行的！”元庆见到跪在地上的翠娥，挽起的头发里面夹杂了许多白发。扶着翠娥的肩头认真地说道。
“嗯，这样也行！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的解决。见到狗子你别动手，实在不行让元庆去打断他两条腿！养着他也就是了！狗子现在没人性了，伤了你就不好了！”赵大娘不放心地对翠娥安顿到。
“娘，我代我老杜家给您磕头了！我杜家世世代代应该记住您的恩情！”翠娥把脑袋都磕青了。
“翠娥，快起来！元儿把你嫂子扶起来。孩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进了赵家咱娘俩就是上辈子的缘分！以后有啥给娘说啊！去吧，给屯子里你大叔他们说说。事咱们担下了！慢慢还也就是了！只要人勤快没有过不去的坎！”赵大娘轻轻地给翠娥揉揉额头，拉着翠娥干裂的双手轻声说道。
“大叔，翠娥给你们几位磕头了！”就在几位老人安慰赵大爷的时候，元庆带着翠娥来到几人跟前。翠娥见到几位老人，就跪在几位面前磕起头了。
“叔，不是翠娥故意难为您几位！我杜家出了狗子这么一个畜生。给咱们屯里招了这么大个祸事，我是老杜家的闺女。我就要替我过世的爹娘了结这个事，偿还这场恩怨。大叔，您几位不好说的话！我就放肆自作主张一回。我就欠屯里每户人家三百斤粮食。要在您几位面前再讨个人情，容我几年功夫。屯里我没脸在住下去了，我准备到一线天那里开荒。我就守在那里，万一那个祸害没死再带人回来报复屯里。那样我杜家祖宗都不能安宁了！”
元庆也和媳妇跪在几位老人面前，“叔，药子哥！我小舅子不成器，把土匪带到咱屯里把大家抢了，还有好几个受了伤！不管怎么样，我娶了杜家姑娘。杜家出的事就和我脱不了干系。这件事我和我媳妇一起背！”
“爹，今儿儿子要给带着媳妇给屯里还账。家里只能让元启多照顾点！让您和娘为我们费心了！我和翠娥给您磕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虽然是有点大男子主义，可为了老婆孩子元庆也跪倒在众人面前，帮媳妇分担这个飞来横祸。
“爹，为了我娘家弟弟惹的祸难为咱家了。我愧对家里的弟弟妹妹。我打算和元庆搬到一线天去住，家里有什么事您老喊我！”翠娥对着赵大爷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哎，你这孩子。那行吧！如果不答应你，你心里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别太拼命了！早点回来，我和你娘还等你们养老呢！”赵大爷有些心疼自家孩子。
在第二天吃完饭，翠娥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行囊。对着元娥和元启说道，“元儿，元启你们两个在家里多费心。嫂子让你们丢人了。爹娘年纪大了，你们多照应点！嫂子去还债了，家里就有些照顾不过来。嫂子谢谢你们了！”
“嫂子，你说这话我不爱听。咱们是一家人，再说那是我亲娘老子，照顾是应当应份的！有什么忙不开的记得你还有我们呢啊！”元娥连着翠娥的手，“嫂子，不要再作践自己了。你看你现在又黑又廋！我看了都心疼，别说娘了！照顾好自个！”
“嗯，嫂子知道！嫂子……嫂子听你了！好妹妹！还有元启，也难为你们两口子了！雨儿，嫂子觉得最对不起你，嫂子欠你的情以后再还！嫂子也谢谢你！”翠娥拉着元娥和丰雨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雨儿是赵大爷的小儿媳妇，是药子叔的小女儿，大名叫张丰雨。生了一个女儿赵家乐，小家乐一周岁多一点，正是缠人的时候。
“嫂子，你快别这么说。谁能顺风顺水一辈子！咱们是一家人，你别说欠不欠的！我生孩子坐月子都是你和娘在忙前忙后！咱们是上辈子的姐妹缘分，这辈子又进一家门。有什么事你记得喊我啊！”雨儿刚开始是在心里责怪翠娥，被药子叔叫回去说了一顿。才真正明白大嫂心里的苦楚。红着眼圈给大嫂擦去脸上的泪水。
“大嫂！就这几步路，我和我哥去先把住的地方弄好了再说。你们现在拿着行李准备住到荒郊野外啊？快进去收拾家里，啥事还有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呢！雨儿，你和大嫂二姐在家里收拾一下苞米种子。这一转眼就要春耕了！”元启扛起工具拉着元庆出了门。
“就是，大嫂咱们和雨儿收拾收拾种子。让他们老爷们先去弄住处！”雨儿元娥拉着翠娥准备去收拾种子。
天瓦蓝瓦蓝的，远处飘了几朵云彩。是啊！马上到春耕了！也快要下雨了！翠娥一下觉得心里亮堂了起来。
雨是云的女儿，是她把希望种到每个人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