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宁刚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助理陆谦已经在门外恭候多时。
低头在顾淮宁耳边低语了几句,顾淮宁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蹙眉吩咐道“你下去带她上来。”
“是。”
两个保安夹住周槐三人拉扯不下时,前台就慌忙给楼上打了电话,十五分钟左右,陆谦才从电梯走了出来。
“她是傅总的客人,让她上去。”
“是。”两个保安退下,周槐脸色也并没有变好,丝毫没有领会他的好意,板着脸率先进了电梯。
“叮”电梯应声停在顶楼,门缓缓打开。
“傅总在等您。”赵谦温润笑笑,朝她伸了伸手。
周槐走出电梯,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傅淮宁的办公室。
傅淮宁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门,残阳照进落地窗,将他的背影映的孤单沉默。
周槐打量了办公室一眼,才缓缓开口“是你对吧?所以又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是吗?”
傅淮宁轻笑,转回椅子看向她“什么?”末了,反应过来“你的那个朋友?你不是说你无所谓的吗?”
周槐缓步走到会客区的沙发前,捞起茶几上一大盘色彩鲜艳的水果旁的水果刀。
刀口锋利,在黄昏光线暗淡的办公室里发出阴森的光。
她走近他面前,抬手将水果刀抵在了他的喉间。
尖锐的刀尖刺在他的皮肤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鲜红的液体汨汨而下。
“你想杀了我?”傅淮宁分毫不紧张,反倒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周槐指尖发颤,声音也哽咽起来“我不在乎你对我如何,但齐楠是无辜的,你要是再找她麻烦,大不了我们就同归于尽……”
“你哥哥用水果刀刺死了淮北,你要用同样的方法杀死我吗?”他字字珠玑,要将她推进她最不愿回忆起的那段过往里。
周槐像是恍然醒悟过来,颤抖地摇了摇头,眼泪流下,手一松,想要丢开水果刀。
傅淮宁接起她的手,从她手中夺过刀子,又用力将她的头拉过来,用刀抵在了她的脸上。
“从前,你为了周景礼和我拼命,现在你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找我,甚至拿刀抵在我的脖子上。周槐,我可真没看出来你特么这么重情重义呢!”他微微用力,刀口在她脸上留下长长的划痕。
周槐的脸被他捏住,她感觉到自己脸上有温热的液体留下,可能是血也可能是眼泪“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无情……”
傅淮宁瞠大眼,怒极反笑,一把将她推到在地“我无情?周槐,你有没有心,是你哥哥杀了我唯一的亲人啊……”
周槐站起身,擦了擦脸上黏糊糊的一片,手掌一片猩红,果然是血。
“嗯……如果你觉得周景礼以命抵命,我爸爸含冤入狱这些都不够的话……那么,你就一辈子都活在仇恨里,一辈子都和我纠缠不清吧!”她不再看他,转身毫无留恋地拉开他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傅淮宁愣在原地,看着手里还沾着她的血的水果刀发愣,他闭紧眼,用力将刀掷到地上。
出傅氏大楼的时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她,许是她脸上不停流血的伤口引来了诸多注目。
周槐飞快地拦了辆出租车钻了进去,直奔齐楠赴宴的会所。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暮色西沉,披星戴月了。
怕服务员会拦自己,这回她混在人群中挤了进去。
一楼大厅类似于迪厅,年轻的男男女女身体交绕,摇头晃脑地跳着舞。音乐声震得耳膜都快炸裂。
周槐摸索到二楼,一瞬间有些记不起周安说的齐楠所在的包间是202还是203。
两间包间都有服务生站在门口,周槐硬着头皮走到了202。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服务生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看向她脸上的结痂的刀口时,还是表现出了质疑。
周槐瞥他一眼,想要进去“我找人。”
服务生立马拦下她“不可以哦,里面的客人吩咐过不让人打扰呢!”
“里面有我认识的人,你去问一下,我能不能进去。”周槐耐下性子,表示站在原地等他。
服务生狐疑地看她一眼,敲了敲门准备进去。
周槐见好空隙,一把推开服务生冲了进去。
“齐楠!”
在座的五个人包括温南星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周槐也愣住。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客人说她有认识的人非要进来……”服务生连连道歉,解释着。
温南星站起了身,凝着她半晌才缓缓道“你怎么会来这里?”目光落在周槐洁白无瑕的左脸上那条触目惊心的刀口。
温南星旁边一个和他年纪相当,染着棕色头发的男人目光打量了周槐一圈,才朝服务员挥了挥手,吩咐道“没事,是认识的人,你先出去吧。”
“是。”服务员点头,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周槐没有开口,眼神探向了温南星身后那位娉婷婀娜的女人身上,那人,她在温南星书里夹着的照片上见过,她就是传说中的沈雾。
“南星,是你认识的人吗?”沈雾开口,声音好听的也如缥缈的雾气。
“是,她是……”
温南星未说完的话被周槐打断“对不起,打扰了,是我走错了房间。”她朝两人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周槐想来也是好笑,从前绞尽脑汁为了和他制造各种机会偶遇,现在却总是一副狼狈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周槐!”温南星喊着她,也跟了过去。
留下包间里剩下的两个男人互相交换眼神,也都站起了身。
沈雾脸色有些尴尬“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
两个包厢离得不远,周槐面色比方才更冷几分。
这个服务员还没开口,她就撞开他准备闯进去。一旁的几个服务员吓得赶紧过来拦下了她。
温南星走过来,拉住她的手,问她“你在找谁?”
周槐不回答,目光瞥向她身后的跟过来的沈雾还有他们的两个友人。
“让她进去。”棕色头发男人上前,吩咐着服务员。男人名叫唐见琛,是沈雾的大学同学,也是这家会所的老板。
“是。”服务员立即恭敬退后,敲了敲门,便从外打开了。
包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令里面正玩的尽兴的人感到恼火,几个坐在正前方沙发上的男人不满地看向了门口,却被来势汹汹的几人吓住。
“你们是谁?怎么回事?”
周槐先进门,温南星和唐见琛随后跟了进来,纷纷被眼前混乱的场景震惊住。
周槐一眼就看到齐楠窝坐在沙发上,从头顶往下身上都是湿的,小礼服裙子紧紧贴在胸口。
一个年轻男人和两个中年大叔一人抱着一个女人,旁边还坐着几个小演员。
周槐一边走过去一边脱下外套,一把用外套包住齐楠,沉声质问她“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齐楠死死低着头,伸出一只手用力拽住了周槐。
“你谁啊?”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站起身,凶神恶煞地走到周槐身后伸出了手。
温南星走过去,在他指尖触到周槐前,挡开了他的手,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唐见琛见状上前打圆场,笑道“你好,我是这个‘夜笙’的负责人唐见琛,我朋友进来想寻个人,不知你们能不能给我唐某一个面子。”
南城谁没听过温家,傅家,唐家以及败落的周家。闻言,在座几人都慌了神,慌忙站起了身。
周槐见齐楠迟迟不开口,吸了口气,拉开她的手,走到一旁几个投资商面前,端起桌上的洋酒,不由分说将酒悉数泼到方才说话的那人脸上,随后又重重地甩了他一耳光。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别人心里小心翼翼呵护,竭尽全力追求的理想,不是让你这样践踏的。”
中年男人大怒,立马抽了领带站了起来“你特么是谁?敢打我!”
他扬手,巴掌落在周槐脸上时,被温南星拉过手腕,狠狠推到沙发上。
“你……”
一旁两个中年男人躬身,颤巍巍道“是温氏集团的温总……”
温南星眼神掺冰,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连周槐都震惊了“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惹怒我太太的事情,居然让她动了手?”
周槐正扶着齐楠往出走,闻言两人都顿了一下,齐楠看着她泪眼汪汪。
“走吧……”
走到包间门口时,周槐见到了沈雾,许是也听到了温南星的话,沈雾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
周槐没做声,绕过她走了出去。
两人出了会所的门,周槐张望着准备拦出租车。
“你是温南星的太太?”齐楠开口问她,声音哽咽。
周槐愣了一下,诚实地点点头,开着玩笑“嗯,有名无实的那种。如果真是温太太,用得着一天打好几分工吗?”
齐楠红着眼睛,忽然一把推开她“你来干什么?你以为自己刚刚很帅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什么都没有了!”
周槐踉跄了一下“要是我没来,你打算要一直这样被羞辱吗?就为这个女一号?”
齐楠语塞,良久又大哭起来“你懂什么?那是我的理想你知道吗?我有多辛苦你知道吗?我都已经二十九岁了,我还有机会吗?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周槐不理她,拽着她往前走,刚好一辆出租车停了过来,她拉开车门将齐楠塞了进去。
“周槐,你有理想吗?我原先以为你最懂我……”齐楠仰靠在车后座,泪眼模糊。
周槐从口袋掏出一张一百元递给司机“师傅,麻烦送她到……务必要看着她进去。”
她转眸看着齐楠,月光下的脸上虽挂着寡淡的笑,表情却说不出的悲伤“穷人有什么资格谈理想,我的理想是吃饱饭。那是我身上所有的钱,等你酒醒后,记得还我。”
齐楠凝着她,眼泪如断线珠子,久久说不出话。
周槐叹口气合上车门,招了招手,示意师傅可以开车。
车辆远行后,她才转身,准备走到公交站坐车回家。
温南星也不知站在她身后多久,周槐瞥他一眼,绕过他径直向前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脸上的伤怎么弄得?”
周槐挣了挣手腕,松不开,搪塞道“没事,和人打架了。”
“谁?”他眼神冰凉,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周槐没了力气,眼睛时不时瞟向他身后,沈雾慢慢走过来,看不清表情,隔着这么远,周槐却能感觉到她炽热的目光。
她轻笑,反过来问他“刚刚那些人怎么处理了?我怕他明天清醒过来会找人打我!”
温南星瞬间没了脾气,握住她的手腕的手松开“这件事我会处理。”
周槐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温总帮忙处理了,发生了什么不重要。”
他默默叹口气,看着她只着一件高领毛衣蹙眉“我送你回去……”
“南星。”沈雾过来,站在温南星一侧,周槐望过去觉得他们像极了一家人,男才女貌,登对的很。
“你是周槐?”沈雾问她,眉目间尽是温婉。
“哦,是。你好。”周槐朝她点点头,扯出一抹笑。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温南星转头,朝沈雾低语,那样的温柔是周槐从未见过的模样。
沈雾笑着摇摇头,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周槐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站在二人面前,瞬间不争气地红了眼眶,迅速转身离开。
“周槐!”温南星阔步又拉住她,周槐转头已经泪流满面。
温南星顿了一下,随即侧身挡住她,转头又朝沈雾道“沈雾,你先进去吧。”
见他面色严肃,沈雾刚迈出的脚随即收了回去,迟疑地点点头转身回了会所。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原来我还是毫无长进。”周槐低头,泣不成声。
“……”温南星只站在原地凝着她,无言以对。
夜风凉凉,吹起她额前的头发,晶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他,只有他一人。
“拜托你……拜托你和以前一样,不要有半分回应好吗?要是我在别的时间找你,你就挂掉我的电话,要是我忍不住亲你,你就狠狠推开我……”
她深深吐了一口气,声线逐渐平静下来“我们以后周五还是老样子,五点钟来接我就好,其他时间不要再见了。”
她转身“我自己回去,如果你再跟过来,我会像五年前一样死皮赖脸地缠着你。”
她脚步匆忙,目视着前方,却极力凝神在听着身后的动静。
两分钟后,她走到公交站,身后除风声再无其他声音,她转头,果然毫无一人。
薄凉的月色下,她孤身一人坐在公交站台的休息椅上,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