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近来状态越来越不好,一周一次的透析治疗也不能缓解她的痛苦,医生建议接受住院治疗。
周母拽着女儿,不断摇头“不了不了,我身体还行,不用住院。”
周槐叹口气,拉开母亲的手,郑重道“妈妈,你不要再撑了,你不用担心费用问题,我会解决的。”
“你……”你怎么解决呢?周母没有说出口,从小锦衣玉食的女儿,如今撑起养活一家人的重担,真的太令她心疼了。
每每看到周槐瘦弱的肩膀,周母瞬间红了眼眶。
周槐抬手给母亲擦干眼泪,轻声哄着“我最漂亮的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你要乖乖听话哦!”
闻言,周母破涕为笑,明明已经过得这么苦了,女儿却总能笑着安慰她。
安排好母亲的住院事宜,周槐来到医生的办公室,站在医生对面像个做错事的学生。
医生面色沉重,拿出报告单摊在桌面上“周小姐,你母亲的情况不能再拖了,要尽快安排换肾!”
周槐看着白纸黑字一串串数据,眨了眨眼“能找到合适的肾源吗?”
“我们会极力寻找肾源,只是……”医生有些为难“可能是笔不小的数目。”
周槐点点头,不做多言“知道了。”
傍晚给母亲从医院食堂买了份晚饭,又去幼儿园接周惜故放学。
时间已经不早了,周惜故成为园里最后一个孩子。
周槐来时,就见老师牵着他的小手站在门口,他乖巧地站在那里,目光一直看着她来的方向。
在见到她时,周惜故立马露出很兴奋的表情,开心地大喊“姑姑来了!”
周槐抿唇,极力将要涌出的眼泪憋回去,扯出一抹笑“对不起,姑姑来晚了!”
周槐在他面前蹲下身,周惜故立马挣脱开老师的手钻进她的怀里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
“没关系,我原谅姑姑!”周惜故轻轻亲了周槐的脸一下,一副小男子汉的样子。
周槐笑着点头,抱着周惜故站起身,转头对一直笑着看着二人的老师道谢。
“小故,明天见!”老师挥挥手。
周惜故腾出一只小手朝老师扬了扬“老师再见!”
周槐抱着周惜故一路往车站走,周惜故体贴道“姑姑,我自己走吧,我怕姑姑累到了!”
周槐摇摇头,抱着他小屁股的手臂往上提了提“姑姑不累!”
“姑姑的脸还疼吗?”他伸出小手,轻轻抚上周槐脸侧伽片已脱落的一条暗红色疤上。
周槐摇摇头“不疼了。”
公交到站后,又去市场买了一点菜准备做晚饭,却没想到接到温南星的电话。
周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多了,而且今天是周三。
她迟疑一会,才缓慢按下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温南星也并没有立刻开口。
“没有话说吗?那就挂了。”周槐的声音透露出疲惫。
温南星才终于开口“我去接你,今晚要回温家。”
“今天周三。”周槐提醒他。
那端又沉默一会,才继续道“我知道。今晚温夕月要带她男朋友回去,奶奶让我们务必也……一起回去。”
周惜故坐在茶几前做着算数题,时不时掰着手指数着数,小眉头蹙得紧紧。
周槐凝着他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第一次拒绝着温南星“今天去不了。我孩子没有人照顾。”
“……”温南星又是沉默,随后挂断了电话。
以为他放弃了,周槐也没做多想,起身去厨房洗菜做饭。
饭菜刚上桌,温南星的电话又打来了。
周槐皱了下眉,接了起来。
她还未开口,就听他说“开门。”
“?”周槐疑惑。
“我在你家单元楼下,你住几层?”
周槐不明白他怎么会过来,慢吞吞说出了门牌号,不一会,门就被敲响了。
她和周惜故对视一眼,起身去开了门。
温南星站在门口,颀长的身段好像和这古旧的楼房格格不入。
他探眼往里看了看,周槐明了,侧身让他走了进来,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男人。
男人见周槐看到自己好像有些惊讶,便笑着自我介绍“周小姐你好!我是温总的秘书,我叫许铭杨,叫我铭杨就好!”
周槐尴尬地点点头,看他提着一件黑袋子跟着温南星走了进来,然后自来熟地去和周惜故打招呼“你叫周惜故吗?我是你姑父的秘书,今晚他们两有点事情,我陪你好吗?”
周惜故狐疑地看他一眼,转眸看向了温南星。
温南星站在餐桌前,打量着这方寸之地。
地方不大,却布置的温馨有调理,桌上几道泛着热气的菜肴,更是添了几分烟火气,温南星的眉目不自觉柔软几分“是你做的?”
周槐翻了个白眼,一副你说废话的表情。
温南星轻笑,拉开椅子坐到周惜故对面,用商量语气和他说“今天晚上,我想借用你姑姑几个小时,可以吗?”
周惜故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周槐,又看了眼身旁那个奇怪的叔叔,才点了点头。
温南星笑,站起身接过许铭杨手里的黑袋子递给周槐“我临时选的,不知道适不适合你,你换上试试。”
周槐凝着黑袋子,没做声,接过来进了房间。
周槐拉开袋子的拉链,小心取出里面的衣服,一共有两件。
一条素色的长裙,一件棕色的大衣。周槐想起他进门时,身上的外套好像也是棕色的,有一瞬间的失神,目光不自觉瞥向挂在床头那件黑色的风衣外套。
几分钟后,她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我们走吧。”
她抬眸看向他,见他正在用自己的筷子夹着菜塞进了嘴里。
四目相对,好像尴尬的只有周槐。温南星淡定地放下筷子,打量了她一会,才点点头站起了身。
“小故,刚刚和你说的记住了吗?”温南星转头,朝周惜故道。
周惜故连连点头,扬起小脸笑成一朵小花儿“好的!”
周槐挑眉打量二人一圈,朝周惜故摆摆手“我出门啦,乖乖听话哈!”
“姑姑再见!”
车上,两人都无言,原以为会沉默一路,周槐却没料到是温南星先开了口“你做的菜……有点咸。”
“……”周槐眼睛看着车窗外,夜景在一点点倒退,她忽然又想起那件挂在床头的他的黑色风衣,她不自觉攥紧身上的外套。
“那天晚上,我没有……”
周槐打断他抢过话“那天晚上谢谢你,应该是你让唐先生带我去吃饭然后送我回家的吧。谢谢你!还有衣服,等下回去,一起还给你。”
她又不笨,自然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晚餐,而唐见琛的一见钟情更是荒诞。
温南星不再说话,下颚线冷硬,想必是有些不悦。
周槐将头偏向外侧,靠在靠背上,闭起了眼。
温家院子的大铁门早就打开了,院里已经停了一辆车。
温南星和周槐下车,管家早已恭候在门口多时,接过车钥匙,让司机去停车。
温南星凝着周槐,牵起她的手,往厅堂里走。
他指尖微热,她掌心冰凉。
佣人领着两人直接进了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除了他两,人已到齐。
温老太太坐主位,左右两侧分别坐着温南星的后母也就是温家的夫人孟琴和温南星同父异母的妹妹温夕月,坐在温夕月身旁的人应该是她的男朋友,却是周槐和温南星都无比熟悉的面孔,顾淮宁。
顾淮宁剑眉微扬,见温南星和周槐都有些怔愕,嘴角不自觉上翘。
“都回来啦!”温老太太朝二人点点头,眼角的褶子里都透着欢喜“快坐!许久没见着小槐了,奶奶可想你了!”
周槐笑笑“我也想奶奶!”
温南星松开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改为十指交握,牵着她走到佣人拉开的椅子前坐下。
顾淮宁目光定格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眼眸深谙。
“这都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还是要一大家子来等你们,看样子你是不太把你妹妹放在眼里。”孟琴掀动嘴角,雍容华贵的脸上抹了脂粉也盖不住她日渐衰退的气色。
温南星瞥她一眼,转而看向温老太太“对不起,临时发生一点事情耽搁了。”
“没事没事,小槐,你过来,你坐我旁边来!”温老太太朝周槐招招手,不难看出她对周槐的欢喜。
“哟!这脸怎么了?”刚摸到周槐手背,老太太就眼尖地发现她脸上的疤,立马紧张起来“南星,小槐这脸怎么了?”
温南星蹙眉,刚刚在车上就想到这个事情了,以老太太对周槐的疼爱,肯定会追问她的脸是怎么弄得。
温南星还在想措辞,就听周槐柔声回答“前些日子修剪花草,不小心被枝丫划得,不碍事。”
顾淮宁抬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周槐。
“哟,那怎么能不碍事呢!这事怎么不让佣人去做?你一个女孩子脸上留疤怎么办!等下我让人准备点去疤的保养品,你给我抹抹,这小脸要是再有一点伤口……”老太太指着温南星,厉声道“我饶不了你!”
孟琴瞪了一眼周槐,老太太从没对自己亲孙女这么关心过“妈,你看你,不就一道小口子嘛!用得着这么紧张吗?今天淮宁也来了,您别让淮宁看笑话啊!”
老太太没理他,看向顾淮宁,斟酌一番,话里有话“咱们几家都认识这么些年了,早前你弟弟淮北在时,你不在国内,那孩子无依无靠,我也把他当做亲孙子看待。”
老太太拍了拍周槐的手,继续道“景礼那孩子性子一向温和,我不相信他是故意杀了淮北,景礼自杀,周家而今也算落得家破人亡,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如果你对夕月是真心的,我倒也不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望你还不要有其他心思。”
顾淮宁不甚在意地挑挑眉,捞起桌下温夕月的手,含笑的眼眸如深海里的星“自然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