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三个强盗砍死了妇女,又要对那女娃下手。苏仕恒拔剑赶至,却不敢贸然上前。他现在虚弱至极,心中没有十成把握,因悄悄躲在草里,打算伺机而动。
“娃娃别喊,让大爷舒服了,大爷给你买烧饼吃。”为首的强盗托着女孩的脸一番打量,剩下两个人则在一旁嘻嘻哈哈。此时三人正背对着苏仕恒,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到底要不要救……”苏仕恒眉头皱紧,方才一时起意,现在回想起来当真后悔。若放在平常,凭他的武艺,放倒这三人不过小菜一碟,但一连饿了几天,直到今天才在一具灾民尸体上摸到个烧饼吃下了半块,却也顶不了多少用。此刻他只觉浑身乏力,两三斤的铁剑此时竟莫名感觉有些坠手。
正犹豫之间,他微微一怔,原来那女孩个矮,又是坐姿,强盗站在她身前,她刚好从那强盗胯下看到后面草丛中的苏仕恒。女孩神色一动,便要张口,苏仕恒一惊,忙打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女孩瞬间明白,不再出声,但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苏仕恒,生怕一转头,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便会消失。
“盯着劳资的裤裆干嘛?”那强盗嘿嘿一笑,旁边两人跟着也笑了起来。但看到女孩神色慌张眼神躲闪,便瞬间反应过来。抽刀便朝后横砍去。“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强盗还未转过身子,苏仕恒整个人早已如恶虎一般飞扑出,他手中长剑反握,纵身一跃躲过来刀,整个人跳起八尺来高,借着落势,扑哧一声便将长剑从那人天灵盖直插进去,自脖颈右侧穿出。那强盗顿时气绝,身子一晃随即向一侧软倒,而苏仕恒则抽出长剑,借势双足在他双肩一点,纵身一跃翻上土沟,瞬间又没了踪影。
“老大!老大!”见头领被杀,二人定时紧张起来,连忙拔刀在手,翻上土沟,可一番查找,竟找不到苏仕恒的身影。
此时的苏仕恒正躲在草丛之中咬牙忍痛,方才那全力一击,令他肩膀伤口迸裂,鲜血直流,周身其他伤口也都在剧烈地疼痛。“惨了,剑也举不起来了。”他这般想着,因抛下长剑,从鞋侧摸出一把短刀,打算同余下两人搏斗,可顿了一顿,见那二人还在土沟上四处张望,因转了念头,屏住呼吸,悄悄过草下沟,来到那女娃面前。
“别出声。”苏仕恒小声道。他见那女娃正跪在自己娘亲尸首前发呆,心下不由得有些懊悔,但还是道:“赶紧跟我走。”
那女孩没有起身,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睛暗淡无光,一瞬间竟让他有些害怕。那冰冷的眼神仿佛在说“刚才在路上,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也就这片刻的出神,那两个强盗竟已折返。其中一人非扑而下,一下子便将苏仕恒扑倒在地,用膝盖压住他双臂,挥刀便砍,苏仕恒来回侧头躲避,几次险些砍中面门。
眼见另一个强盗也已赶到,苏仕恒不及多想,右手短刀旋一旋,反手握住,扑哧一声刺入那人小腿。强盗大喊一声,猛地站起,苏仕恒猛地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小刀刺入那人咽喉。来不及多想,拔出小刀转身便朝最后一人刺去,但终究还是被那人闪过。彭的一声,他肚子上重重吃了一脚,整个人被踢出数尺,跌扑在地,小刀也被甩了出去。
“他奈奈的,你杀了我大哥二哥,我要你给他们偿命。”对方一把揪住他头发将他提了起来。苏仕恒想要反抗,可此时周身剧痛,竟使不出力气。强盗一把抓住他脖子,仍凭他如何挣扎都不能挣脱。眼见对方右手挥刀便要朝自己砍来,苏仕恒一把顶住那人右腕,但他肩膀带伤,浑身乏力,勉强支撑了一会儿,手臂便觉麻木,对方的刀也开始一点点向自己脖颈移来。
“真是自找没趣儿。”苏仕恒被那人卡着脖子,脸颊憋得通红,自觉大限已至,心中不由得苦笑:“自己浑身带伤,还充什么硬货想当英雄,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正欲放手待死,却忽听那人一声惨叫,他一睁眼,顿觉对方手劲骤松,来不及多想,猛地大喝一声,挣开脖颈上的左手,整个人抓住对方握刀的手臂,气沉下盘,一招霸王举鼎将其过肩甩将出去,又顺势折断他右臂夺了长刀在手,不待对方转身便一刀挥出,只听扑哧一声,那人头颅飞旋而起,滚入土沟上的荒草之中便没了踪影。
苏仕恒放下长刀,这才注意刀那人后腰上插着一把短刀,正是方才被那强盗打落的短刀。他转头看去,正对上那女娃呆呆的脸。
“这是你刺的?”苏仕恒不敢相信。他捂住肩伤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想起刚才九死一生,不觉有些后怕。“你叫什么名字?”
女娃不说话,只是转身跪在娘亲尸首面前,仔细给那妇女整好被强盗扯烂的衣物。
……
待埋葬好那妇女尸首,苏仕恒将身上的半块烧饼塞在女孩手里道:“拿着吃吧。吃饱了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说罢撑着长剑,一步一步地便离开了。
走了大概十来步,苏仕恒眉头微皱,心想这女孩居然没跟上来,回头看时,只见那女孩仍呆呆地站在路边坟前,方才的烧饼也被丢在了地上。
“想啥呢?”苏仕恒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本就是个累赘,不粘着你你却还不开心?赶紧远远的走了,眼不见心不烦。”这般想着,脚下步子不由得加快,不多时便又走出百十来步。
不知不觉,太阳便落了西山,只留一抹余晖映着天边长云,红红的像一片大火。苏仕恒此时已经不知走了多远,但步子却越走越慢。他脑子越来越乱,过去和现在的场景不停地再眼前飘过。折断的珠钗,微笑的哑女。路边的坟包。他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朝来时方向走去。
“待会儿得把那半块烧饼捡起来。”他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