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往南,大约二十余里远的山村内。
破烂不堪的寒酸酒家似乎能安慰游子们空虚的内心。华丽的京城和这破烂寒酸的地方相比,简直有着千差万别,如果硬是要做比较,那只能显得这里愈发萧瑟。
酒馆一隅,元桂默正闷声喝着酒。看到酒桌上散乱地堆放着数十个空酒瓶,就知道他已经酗酒过度。酒气将他的面庞染得通红,他似乎连频繁地倒酒都觉得麻烦,竟直接拿着酒瓶喝起来。
咕咚咕咚……
往自己的嘴内不停灌酒的元桂默突然“哐”地放下酒瓶,大喊道:
“老板,这里再来一瓶!”
一旁年事已高的酒馆老板望向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人,您似乎醉了,要不……”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元桂默目似剑光,正凶狠地瞪视着他。酒馆老板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悄无声息地快速拿来了酒。元桂默再次拿起酒瓶喝了几大口后,用手背蹭了蹭嘴角。
“该死的……”
哐!他的拳头狠狠地朝着桌子砸去。桌上摆放着的酒瓶都顺势翻落在地上。
“我可没说过我要先走!都是你先说的!”
他眉头紧蹙,仰头怒视,呐喊着。
“呵呵!眼里都是滚滚而来的钱财,所以我的话很不中听吧。”
他一把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双眸内燃烧着熊熊怒火。
“这一生中,只有三个人最让我在意,一个是抚养我教导我的师傅,另一个就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第三个就是你了。师傅已经故亡,女人也背叛了我,我只剩下你了。从第一次见你的那瞬间起,我就待你如亲兄,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但是自以为感情深厚。虽然我一直以来都像狼,像杂草一般冷漠无情,但是讲义气这点自恃无人能敌。已经和你做好约定,我便打算一直等你,但是……”
元桂默再次使劲揪住了头发。
“我真是傻!就因为一句让人委屈的话就离开了你……”元桂默猛地抬起了脑袋,充血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半空。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等太阳一下山,九龙商船就会离开。”
元桂默内心矛盾万分。离太阳下山还有两个多时辰,他再次抓起酒瓶喝了几口,紧接着“哐”的一声,酒瓶被摔到桌上,酒又见底了。他瞟了酒馆老板一眼。正在此时,从某处传来夹杂着轻蔑的嘲笑:
“这位朋友包下这酒馆了吗,真是独自饮得畅快啊!”
“呵呵呵!看来是被哪个姑娘给甩了啊。”
元桂默“噌”地抬起那灼人的目光。两名看起来很是身强力壮、凶神恶煞的壮汉朝着他走了过来,其中一名不问青红皂白就抬起了元桂默的下巴。
“臭小子,难道只有你有感情吗,别人就没有吗?”
元桂默此刻眼神犀利,气势凛凛。
“你们这些蝼蚁之辈!”
“嗯?”壮汉皱起了眉头。
“兔崽子!”
壮汉一下子伸出了壮实的拳头,正当他想要挥拳相向的时候,
“吼!”他扑了个空,身躯不由地僵硬了,只感到头顶一凉,被剪断的头发纷纷散落下来,他的头发被一股脑儿剪断了!
怎么可能……
真是难以置信,都不知道他是何时拔出长刀,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剪掉头发的,别说是看到了,甚至连感觉都没有丝毫。
元桂默一脸厌烦地说:“再不消失,被砍掉的,就是你的脑袋了。”
壮汉们的脸上满是恐怖的神色,他们快速地判断了下形势,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片刻间,他们就夹着尾巴逃跑了。
元桂默捶了捶桌子,想再要一瓶酒,然而厨房内却寂静无声。
“老板!”
他提高了音量,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啪!突然,三瓶酒被人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剩下的就这么多了。”
元桂默抬起了头。
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年,看起来约摸十五六岁,朱唇皓齿,目光炯炯,是个美少年。他莞尔笑着,一只手摆弄着一把漂亮的小刀,像是在摆弄心爱的玩具一般,他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元桂默。
“你是……什么来历?”
“啧啧,真是个难对付的客人啊。”
少年嘻嘻笑着说道。
“我是这些酒的主人,我买下了这家酒馆里最后的酒,不管你多么想要酒,这里也没了,要是真的想喝,那你只能和我一起喝了。”
少年口若悬河,乍一听感觉他只说了一句话,但是他将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元桂默皱起眉头打量着他。越看便越觉得他容貌俊俏,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除了有几缕发丝散落在额头处,给人一种颓废的感觉之外,他的眼眸似浸在雨水中一般清澈,有着吸引人深陷其中的魅力。元桂默觉得这个少年很合自己的心意。
“坐吧。”少年粲然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谢谢。”
他的微笑更是撩人心弦,元桂默奇怪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我是符锦真,你可以叫我少真。”
“我叫元桂默。”
少年符锦真不禁失声大笑。
“你真的很傲慢啊,初次见面说话竟然这般随意?”
元桂默故意一脸正色,说道:
“你要是想让我对你恭敬点,那就再多喝点母乳再来吧。”
符锦真脸变得通红,他似乎生气了,怒瞪着元桂默。元桂默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变好了,他拿起一瓶酒递给了符锦真,又拿了一瓶给自己。
“来,少真,干杯吧。”
他自顾自地拿起酒瓶和少年的酒瓶相撞,发出了“哐”的一声,仰头大口喝了起来。少年看着他大口喝酒的样子,不禁咂舌道:
“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酒鬼。”
“第一个是谁?”元桂默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问道。符锦真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哧哧地笑着,这种笑容和他俊秀的容颜非常不相称。
“真是个古怪的家伙。”
元桂默在内心这样想着的时候,符锦真也一把拿起酒瓶一口气喝完了酒,然后用手背蹭蹭嘴角说道:
“第一个酒徒是我父亲。”
元桂默愣住了,但是马上大笑起来。
“好啊,你父亲是酒鬼的话,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拿起剩下的酒瓶,畅快无比地说道:
“来,喝完这些就走吧,小家伙,我再请你喝一杯。”
他再次拿起酒瓶放到嘴边,这时,符锦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把这些酒都喝完的话,就没有力气拿刀了。”
元桂默拿开酒瓶,盯着符锦真。
“什么意思?”
符锦真用手托住下巴,嬉笑着说:
“鬼松子赫连瑙候现在正对你虎视眈眈呢。”
元桂默脸色微微一凛。
“你是谁?”
“我是少真啊。”
符锦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元桂默挑了挑眉头,但是马上收敛住了神色,因为他的耳边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已经开始了。”
正在符锦真甩下这句话的瞬间,“嘭!”巨大的爆破声传来,窗户碎裂,三个黑影朝着元桂默扑来,电光火石之间已至身前,可是元桂默的速度同样不容小觑,他敏捷地拔出了放在桌边的长刀。
“额啊啊!”
凄惨的悲鸣四起,三名男子伤痕累累地仓皇而逃,旁人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元桂默究竟是何时,又或者是如何伤到那些男子的。
元桂默则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沾满血迹的长刀。
符锦真不由地惊叹连连:“真是厉害啊。”
元桂默笑眯眯地转过了身子,直直地盯着酒馆的大门处,此时,他皱起了眉头。
咯噔……咯噔……
他明明听见了脚步声,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看到。酒馆大门正开着,夕阳西斜,照进了酒馆内可是,这脚步声越来越近。
“怎么可能呢?”
元桂默的眼里满是疑惑,这时,符锦真惊愕地低声嘟哝道:
“是鬼林的神术者。”
这时,脚步声消失了,同时传来了阴森的笑声。
“呵呵呵!真厉害,小家伙。”
元桂默感觉到了凛冽的杀气侵入背脊,如同刀片刮肉一般阴冷刺骨,他轻巧地移动了自己的位置。
啪!几乎是同时,桌子碎裂成了豆腐渣!
“这些人……难道就是所谓的隐形人吗?”
元桂默冷汗涔涔而下,而在另一边,符锦真也是一脸警惕。阴凄凄的气息再次袭来。
“唔!”元桂默敏捷地朝着右边躲去,肩膀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衣角被刀片削裂,鲜血汩汩而下,再晚一步,整个左臂都有可能被残忍地砍掉。
阴沉的声音再次传来:“攻击这家伙的龙泉和命门!”
元桂默不禁打起了寒颤,他针对的不就是自己的要害吗?这时,左右两边再次袭来阴冷的气息,元桂默依旧警惕地避开了。
哐!酒馆一边的墙爆裂开来,传出巨大的声响。夕阳穿过裂开的墙洞照射进酒馆内,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完全西斜。
“嗯!”夕阳一照进黑漆漆的屋子,弥漫并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就显现了出来,元桂默不禁眼前一亮。阴冷的气息袭来时,他灵巧地往左边一闪。
这次,整座墙都坍塌了,一时间尘土弥漫在空中,在夕阳的照射下,尘土的微小粒子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元桂默扬起了嘴角。
“看来我得铤而走险了。”元桂默在内心冷笑道。
他提起长刀,刀尖朝下,符锦真见状,脸色大变,内心暗叫不好:“这个莽撞的家伙!”
唰!哗哗!
元桂默听到了隐形人朝自己走来的声音,声音从四方传来,他无法抓住方向。他直勾勾地盯着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粒子,尘埃粒子散乱地飘散在空中。
“四名!”他的内心已经明了。
咻!刀尖穿过半空,直直刺了出去。
“额啊!”
一声悲鸣传来,元桂默感觉到刀尖刺到了十分钝重的物体,果不其然,“哗!”的一声,鲜血喷洒在空中,四名男子的身形出现在他眼前,他们全都穿着黑衣,其中三名已经变成了尸体,躺在地上,活着的那名黑衣老人紧捂住自己的腹部,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汩汩鲜血。
“额……你这个家伙……怎么……可能……”
元桂默的衣服前襟已被刀剑刺得粉碎,被划伤的胸口处鲜血淋淋,他目光凌厉地盯着黑衣老人,说道:
“或许掌握的隐身术神秘绝顶,可是谁也没办法让尘土静止不动。”
黑衣老人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呵呵怪笑道:
“厉……厉害啊,我赫连宫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击中了……”
他就像枯木一般僵直着朝前倒去。
啪啪啪!耳边响起了鼓掌声,符锦真一边拍手一边朝着元桂默走来。
“真是能力超群啊,就连鬼林的二当家赫连瑙候的弟弟都被你轻而易举地处决了。”
元桂默拿起滚落在地上的酒瓶,问道:
“你怎么能一下子就知道他们的身份呢?”
符锦真嬉笑起来。
“因为我江湖经验足够丰富。”
突然,他又急忙说道:“坏了,快看外面。”
元桂默将视线转到屋外,虎躯一震。
不知何时,酒馆外围已经被数十名黑衣人层层包围了!
“呵呵,看来今天晚上他们是打算杀了我。”元桂默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慌,他冷笑着走出了屋外,符锦真也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