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灯蛾正绕着黄烛转悠。它是为火光的绚烂所吸引吗?亦或是为自己的舞姿所折服?灯蛾慢慢地离火光越来越近。就在灯蛾快被烛火舔舐的那一刻……
是幻觉吗?
噼!啪!
闪烁的光明明灭灭。一瞬间灯蛾的翅膀被分成4片猎猎飘动。灯蛾的身体被准确地分成两半。在身体完全分裂前……
咻!咻!咻!
伴着锐利的破空之声,光影闪烁不止。灯蛾又一次变成数段,像纸片一样簌簌地落在地上。令人吃惊的不止如此,黄烛的灯火竟然一点也没有晃动。
元桂默慢慢地将刀收入刀鞘,心里暗想:
“好了,身体差不多痊愈了。”
抿成一字形的薄唇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时,……
“身手不错,贤弟。”
背后传来一个颇为清朗的声音。元桂默慢慢地转身。蒋天麟正在门边站着。
“大哥!”
“真是出神入化的手法。论刀法,你应是当今第一了。”
元桂默淡淡一笑。
“那还差得远呐。天下之大,奇人之多。小弟这种实力的人俯仰皆是。”
蒋天麟摇摇头。
“我可不是刀法的门外汉。当今武林,能以刀术战胜你的人,大抵也是没有的。”
元桂默微笑着把刀放在桌上。
“以前,我师父是在暴雪中修炼刀法的。”
他的眼前浮现起那模糊的记忆。
“当时落在他周遭五步以内的雪花,每一片雪都是变成数段飘落下来的。他常常那样持续练上三个时辰,直至半夜。”
蒋天麟不自觉地发出感叹:
“真是厉害!”
“百年前,某位异士自身纹丝不动,仅用刀尖的刀气就取了16位高手的性命。”
“真是难以置信!”
“那位异士名字就是刀圣柳白,是我认为的武林史上第一的刀神。”
蒋天麟久久沉默后反问道:
“但是传说中他们不都是隐姓埋名的异士么?”
元桂默半闭着眼说道:
“杀了我师父的人就是无情刀慕容焦。那家伙所使的刀法,就是刀圣柳白的无极八路刀式。”
蒋天麟心内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慕容焦,那家伙,他是我身处同一片天空下的仇人,也是我在刀法上一生的宿敌。”
元桂默突然笑了,话锋一转:
“听说大哥也熟知刀法?练的是一手三刀康中文的三刀鬼變八法和風雷刀法。”
蒋天麟已经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对元桂默和盘托出了。他苦笑着说道。
“我也就是略懂皮毛而已。”
元桂默眯着眼,开口道。
“康中文是陕西一带有名的一流刀客。他使的刀法是幻术刀的一种,他也可称是那方面的能人。”
他噗嗤一笑,用奇怪的强调说道。
“总想什么时候能和大哥较量一次呢。”
蒋天麟马上指着黄烛下散落着的灯蛾的残破尸身,开口道:
“不用了吧。我可不想变得和那可怜的飞蛾一样。而且我也不是武士,只是一介商人而已。商人也只有算账的时候快。”
元桂默正色道:
“武士虽能打善武,但结果都不能支配大陆或平定乱世。能掌控天下的人都是使唤武士的人。这么说来,像大哥您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啊。”
蒋天麟突然爆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是成不了那么厉害的大人物的。而且我对什么掌控天下的事也不感兴趣。我只想发挥我的商术,赚点钱罢了。”
元桂默没有退让。
“但是,掌控天下的力量就是钱啊。”
蒋天麟只是微微笑着没有回答。
“大哥。”
元桂默的眼里闪着一股激情。
“……”
“小弟受伤后想了很多。”
“嗯,都想了些什么?”
元桂默突然从位子上站起身,对着蒋天麟就跪了下去。
“贤弟!这是何故?”
蒋天麟惊惶地叫住他。
“请受我一拜!大哥”
元桂默的声音带着坚定的决心。蒋天麟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他。
“这不是我一时的冲动。小弟也有自己的打算。小弟漂泊的这块陆地太广阔了。”
元桂默眼里满是真挚。
“武士可以为了自己信任的主公献出生命。作为孤儿的元桂默最为信任的人就是大哥您了。大哥和小弟的相逢是命里注定的。小弟我,我想跟随大哥左右,坐看这块广袤大陆的角逐。”
没有任何言语。蒋天麟久久沉默着。他清楚地知晓元桂默的这番话不是一时兴起。良久之后,他开了口。
“你有你打算要做的事。而且……”
他的话被元桂默打断了。
“小弟虽有自己的事要做,但如果是为大哥做事的话,无论何时都愿听候差遣,尽力而为。”
“……”
蒋天麟惊慌不已。他不知道元桂默会这样说出来。
他让自己受他一拜,意思就是要把自己奉为主公吗?那样的话,他的命运就完全交付给自己,这真是个不能马虎的大问题。
蒋天麟俯视着元桂默。他可以感受到元桂默身为男子汉的顽固意志,是那种即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后悔的意志。
元桂默变了。他已经不是几天前在京城的那个他了。短短几天时间他完全变了,而且也变成熟了。他似乎洞察了一切。
蒋天麟点点头。他走向桌子,拿起桌上的长刀。
噌!
伴随声音的是刀光一闪。不知何时刀已出鞘。然后一道血从高空喷射出。蒋天麟在元桂默跪下的身前,用小指流出的鲜血在地上画了个圆。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圆是不停止的线。”
他注视着元桂默,眼里的火正炽烈燃烧。
“贤弟,你我的命运,现在起就在这个圆里共存。”
“……”
元桂默皱眉,脸上有片刻的抽搐。蒋天麟把长刀交给他。元桂默双手接过刀,毫不犹豫地对着小指割下去。他也用小指流出的血画同心圆。他的圆画的较小,落在蒋天麟的圆里。
“我元桂默,在此对天发誓,一生追随大哥,为大哥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在所不辞!我不求与大哥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能与他同年同月同日死!”
元桂默激动的誓言一发完,
“贤弟!”
“大哥!”
手。
两个男子汉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眼。
两个男子汉热情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用血缔结成的结拜兄弟诞生。天幕下那两个本是带着不同的姓氏和个性各自生活的人,这以后就是生命一体,雄心目标一致的结义兄弟!他们的热烈的友情,在这艘航行在夜海里的帆船的船舱里,不知寒冷地“哗哗”地燃烧着。
航海第7日。
九龍商船进入黄河的河口。
似是乘着霞光,河口的水都染上了明亮的色彩,此景真是壮观非常。尽情享受这霞光,九龍商船悠悠地向河口溯回。
“嗒!”
三个白衣武士拿着木刀在比武。对手是一个人。
百杀队的队长云票仅用一只手也丝毫不亚于他们,他正游刃有于地和三名武士同时对战。地点是在九龍商船的船上,对面那三人都是百杀队的成员。
咻!咻咻!
怒瞪的眼眸里满是雄心,他们挥舞的是木刀,却像挥舞真刀一样,不时散发出锐利的刀气。
云票的表情一反常态,满脸的庄严肃穆。他们比武的周边,百杀队的武士们分两边端正地跪着正在观战。一边还有两个青年正在瞧着这情景。那两人正是檀伟济和元桂默。
檀伟济看了一会比武,摇摇头喃喃自语道:
“哼,那家伙平时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现在看来武功也还是很不错的。”
元桂默微微一笑,
“百杀队里的一等一啊。大概和我相比也差不多吧。”
“啊!这么厉害?”
檀伟济不禁赞叹,然后又略惊讶地问道:
“云票的木刀相对来说比较短,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元桂默淡淡地回道:
“我使的刀四尺三寸,相较来说较长;相对的,云票的是两尺八寸,比较短。那是因为云票比起个人力量性来,他的变化性更好。”
他又补充道:
“事实上,云票的刀是奇形刀。”
“哒!”
听到响亮的运气声音。檀伟济急忙转回视线,与云票对决的武士手上的木刀正飞在半空里。与此同时,云票的木刀砍下了武士的一截头发。
“啊!”
武士发出悲鸣,摔倒在地。
“咔!”
云票的脸冷若冰霜,嘴里发出严厉的斥责:
“对于武士而言,武器就是生命!无论如何都不能离手!”
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倒下的武士说道:
“去练习一万次天黄轩。”
“遵命。”
武士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满,反而还露出了羞愧的神色,毫不迟疑地领了命。他低头行礼后两手抱着木刀就退下了。云票转头高喊道:
“兆忠!”
“是!”
坐在右边队列的第一个青年武士起身铿锵地答道。
“现在由你来负责训练吧。”
“遵命。”
云票退下去以后,兆忠走到队伍中,提高了嗓音喊道:
“全体起立!从现在起,进行互打训练!”
他的话音刚落,武士们便有条不紊地开始互打训练。
发出“哒哒哒!哒!哒!”的声音。
船上,武士们的激战就此展开。虽然使用的并非真刀,而是木刀,但是那百杀队的互打训练场面依然像实战,十分激烈。木刀的破空声、碰撞声和武士们的运气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真是厉害,这样的水准一般的门派岂敢与之匹敌?更为恐怖的是,他们的刀法完全以实战为主。”
檀伟济在内心赞叹不已。
其实,百杀队并不是一般的组织。他们从小便开始修习匋潭侯传授的刀法,这一刀法是匋潭侯专门为他们设计的实战刀法,里面完全摒弃了不实用的虚招。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百杀队的每一个队员都堪称“刀鬼”。
元桂默一见元票来就点头说道:
“辛苦了。”
云票挠了挠后脑勺。
“与队主的亲自指点相比,我做的这点完全不算什么。”
他的表情与刚才截然不同,又恢复到了呆头呆脑的调皮鬼模样。檀伟济看着他,在心里嘀咕道:
“嗯!居然能在短短一瞬间就转变成另一副模样,在亲自确认前怎么可能相信这件事。”
就在这时:
“真是辛苦了。”
美艳女子的声音传进来,三个人转过头,是白娟娟。看见白娟娟端着水果盘轻轻地走来。
“请吃点水果。”
白娟娟端来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并且还精心切成了小块。云票噗嗤一笑,双手接过果盘。
“姑娘,谢谢你。”
白娟娟露出甜美的微笑,消失在船舱的方向。看着女子的背影,云票的眼里留下的只有憧憬。他完全一副着迷的样子。
“檀都督,无论怎样说,白姑娘的确是非常漂亮的女子。”
檀伟济咧嘴一笑说道:
“现在看来,你的眼光还挺准啊。”
“……”
云票虽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但随即又真挚地说道:
“我喜欢像白姑娘这样的女子。”
“啊哈哈……”
檀伟济突然哈哈大笑,云票皱着眉头反问道:
“为什么笑?”
“那是什么?”
檀伟济用手指向天以示意,云票不假思索地答道:
“天空?”
“那又是什么?”
“大海。”
檀伟济露出微妙的笑容。
“那就行了。”
“什么……用意何在?”
“呵呵,我原来很担心来着,怕你身体哪个地方不舒服。”
元桂默噗嗤地笑出了声。就在此时,云票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脸色顿时通红。他愤怒地斜视着檀伟济不敢说话,因为只要一张嘴,檀伟济的毒舌便不饶人。
深红色的夕阳开始被染成了深褐色。
九龙商船的末尾。
少年坐在船尾两脚伸向船外,形成的两条水波与巨浪一一分裂开来。
“唰啦……唰啦。”
他正在雕刻。
他全神贯注地坐在那里,用小刀雕刻着美人像。随着刀尖一次一次地游走,一个美女的轮廓渐渐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美女像终于完成了。符锦真呆呆地看着美女像。
“妈妈!”
少年美丽的瞳孔噙满了泪水。
“您还不如在我懵懂无知的幼年时期离开呢。”
他的脸上布满浓浓的阴影。
“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再悲伤了。但是,您走了,却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符锦真的眼里微微闪过一道光。
“我对您又爱又恨,伤心欲绝,越想您就会越很您……”
符锦真从怀里拿出一支笛子,笛子是用翡翠制作而成的,一眼望去就可看出价值不菲。
他用嘴将笛子靠近嘴边。
噼呖呖……噼呖呖……
笛声和着涛声响起,甜美而又哀伤,如泣如诉。那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扣人心弦。然而,不久之后,笛声停了下来。
符锦真再次注视着雕刻,他的眼神很忧郁。爱恨交织在一起,他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唰!
他突然把雕刻扔进海里。美女像被丢在大海里,发出的声音都被吞没了。不一会儿,被丢进大海深处的美女像又浮出来了,但是立马就消失了。
符锦真呆呆地盯着海边,他的泪水凝固了。
噼呖呖……呖呖……
笛声再次响起。这次笛声更加凄凉,悲伤的旋律使人窒息。曲调越到高潮,越肝肠寸断般悲凉。曲调低缓的时候,就显得忧郁而又寂寞,使人们顿时有种灰色的绝望之感。
“好曲子啊。”
正在吹笛的符锦真身体僵住了。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就是元桂默。
“何……何时来的?”
符锦真将笛子自嘴边放下。
“我到了好一会儿了,不过不想妨碍你。你吹笛子的技术太高超了。但是这支曲子太悲伤了吧。”
“噗噗噗……”
符锦真发出奇怪地笑,他的笑声好像暗含着一种嘲讽。
“看来毒舌大人也通晓音律啊。”
元桂默没有回答,反而提问道:
“话说,你刚才扔的那个雕刻,明明很精致,为什么要把它扔掉?”
符锦真的身体再次僵住了,他突然冷冷地叫起来:
“我的事,请不要管!”
元桂默轻轻地说道:
“我有理由去过问你的事。”
“你有什么资格……”
“锦真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再者,我和你曾经一起渡过难关。”
符锦真噗嗤一笑说道:
“现在看来,元兄也是性情中人嘛。”
元桂默与他肩并肩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