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竭力进攻,剑端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头发斑白的老人站在原地,只是稍稍碰了剑端,就挡回了她的进攻。他的剑法游刃有余却又不失重量。
“哈哈……”
她进攻了几次,都没能碰到老人的一根毫毛,她不停地喘息着。但是因为生气,她再次发起更加快速猛烈的进攻。
老人稍稍转动手腕,她的木剑便偏向一边,少女的颈部随之露出破绽,老人的木剑也不知何时已经抵在她的脖子处。
“呵呵!这老头是想赢我啊。”
少女气得努嘴。
“切!”
她一闪,再次发起进攻,随着嗡地破空声,她的剑朝老人的囟门打去。
“呵!不肯认输是吗?”
老人身形悠悠一晃,移形换影般退开三步,让她的进攻落空。她扑了个空,失去重心。啪地一声,木剑打在她的额头上。
“哎呀!”
她尖叫了一声。
“呵呵,小姐有几条命?还要接着练吗?”
听到老人的话,她冷笑道:
“哼!当然了。”
嗡……
她再次试图进攻,手里的剑旋转着直逼老人的命门,但老人身子一弯,从下往上就把木剑击飞了。
“啊!”
霎时,扔掉木剑的她感觉手腕又麻又痛,脸沉了下来。但是比起疼痛,她觉得失败更令人恼怒,她的脸变得绯红。
老人放下木剑,和蔼中带着威严,说道:
“小姐虽然领悟很快,但是技法上操之过急。再者不承认自己失败的态度是不好的。”
她揉着手腕,冷笑道:
“哼!不要装作了不起,我输了也是理所应当的,剑先生习武的时间比我长,不是吗?”
她辩解道。
“但是,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赢你。”
她狠狠地顶了一句,为了解气,转身走了出去。
斑白头发老人剑先生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那性子还真是不亚于男子啊。”
他看着穿过练武场快步离去的少女,心里嘀咕着:
“上官庄主没有儿子,也不会遗憾了。因为小姐会成为龙门钱庄优秀的后继者。”
他捡起少女掉在地上的木剑,爽朗地笑道:
“哈哈哈!十名男子加起来都不如她啊。”
另一边却是气愤得不得了的上官秀娥。
唯独这一次她很有自信心,虽然迄今为止都没有打赢过剑先生,但是她从几天前开始就精心准备,才稍许增长了点信心,结果却是惨败。
她从小到大都讨厌别人超过自己,因而忿怒不已,呼哧呼哧喘着气,脸色极为难看。
“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一定把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剑先生打得满地找牙。”
她路过几间房子后,走进了其中一间的别院。那是她居住的紫梅院。
刚要踏进紫梅院的门,一名侍女就走了过来,低着头说道:
“小姐,庄主让您去一趟龙门阁。”
“为什么?”
上官秀娥赶紧问道。
侍女嫣然一笑:
“南昌的玉柳香公子来了。”
“谁?玉公子吗?”
上官秀娥的眼睛闪闪发亮,已将之前的不愉快都抛到九霄云外,笑颜逐开地说道:
“好的,我现在就去。”
她一转身就快速跑了起来,侍女惊慌地叫道:
“小姐!得先换件衣服吧?”
上官秀娥方才练了剑法,所以穿着的轻装都被汗水湿透了。但是她已经跑过了房子的拐角处,看不见了。
侍女只好垂下双手。
“真拿您没办法啊,小姐。”
上官秀娥是龙门钱庄的金枝玉叶,也是个野蛮丫头。
金月寺。
开封府外城有一个小寺庙,是座常驻僧侣不过十来人的幽静的寺庙。
虽说金月寺并不是广为人知的地方,但是因为周边的景色秀丽,偶尔也会有名门望族的贵公子们前来观赏风景。
那里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蝉声和风声,还有屋檐边清越奏响的风铃声。
禅房有两个人正在下围棋,其中一位是个老僧人,不知是否是因为上了年纪,忘却了人间的喜怒哀乐,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对面坐着一位黑衫青年,他长长的墨发披散在黑衣上,眼睛像星星一样散发出凉意以及两道浓眉,让人印象颇深。他就是蒋天麟。
静谧的禅房中,只是偶尔传来棋子的声音。
棋局实力相当,蒋天麟摆了一枚进攻的棋子,另一边老僧也掷出势力相当的棋子。两人的对弈陷入僵局。
最终局面渐渐变得对蒋天麟有利。
“……”
老僧皱着眉头,指尖夹着棋子陷入了苦恼中。
“大势已定。”
听到蒋天麟的话,老僧笑了。
“嚯嚯,龙施主的棋艺真是超群。”
他看着棋盘说道:
“终须长时间思考方能做到。”
蒋天麟看着老僧。老僧的皱纹深深地印在额头上,他内心不禁感叹:
“即使昙云师僧年逾百岁看破红尘,也还是有着很强的胜负欲啊。”
他苦笑着,把棋子放回棋筒里。
“这样的一位圣人都如此这般,其他人生活在俗世里,欲望该有多强啊?也是,我也无法摆脱那份欲望。”
他起身。
“高僧,小生暂且出去透透气。”
不知老僧昙云是不是因为还在苦思冥想,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也没有作出答复,蒋天麟便留下他独自出了禅房。
金月寺环境雅致,空气清新,时节的建筑也很美妙。蒋天麟踱步朝大雄殿走去。
刚路过大雄殿,一名中年僧人走过来,合掌默念佛号。
“阿弥陀佛……看来围棋结束了啊,施主。”
蒋天麟微微一笑。
“没有,老禅师正在思考,所以我就出来透透气。”
“嚯嚯,原来如此。特意前来观赏风景,总得转转才行啊。”
蒋天麟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僧人。
“大师,小小心意,不知可否给寺庙做点什么?”
中年僧人眼睛睁得老大,他双手接过银子,频频点头哈腰道:
“哎呦,多谢施主!”
中年僧人一副爱财的样子,掂量了下银子的重量,笑得合不拢嘴。他赶忙把银子收到袖子里面,心里盘算着:
“呵呵,有了这钱,今晚就可以到店里痛痛快快地喝酒吃肉了。不……还可以和香月那个小娘们痛快几天。”
光是想着,他都流口水了。
一旁的蒋天麟看到他的表情,揣测着叹息道:
“世上如此浑浊,连这小小的寺庙都不能幸免啊!”
浑浊的世界。
明朝极端腐败,皇室堕落已久,奸臣唯利是图,宦官得势,难再有进谏之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地方官署的腐败更为严重,被官府搜刮的百姓叫苦连天,世道人心江河日下,所以寺庙的和尚堕落也不为奇了。
蒋天麟心里不是滋味,向山门走去。
背后传来僧人阿谀奉承的话。
“阿弥陀佛,贫僧今晚会为龙施主上供的。”
蒋天麟咂舌道:
“啧!纵使佛主有百万只耳朵,也听不到你的供奉吧。”
不一会儿他就走出了山门。
果然如传言所说,金月寺附近的风景可以说是绝景。再往前走一点,便可以看见开阔的平野,还有从山谷里淌出来的清澈的溪水。
虽然金月寺所在的地方并非很高的山,但是有着让人赞不绝口的风致。
但即使是天下绝景,又有什么用呢?
蒋天麟只感到心情郁闷,他呼吸着新鲜空气。只顾着做深呼吸,完全没了观赏风景的雅致。
突然从山下上来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人一袭黑衣,虽然隔得远,但看起来还是特别显眼。
定睛一看,黑衣人身穿破旧的衣服,但是更让他好奇的是黑衣人全身散发出来的孤独。即使离得远,蒋天麟也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黑衣人的脸色很苍白,像是从没见过阳光一般。更奇怪的是,他的双手用白布层层包裹着,直至手腕。不知道他后背背着什么,看起来像是东西很多。
那人还捧着白布包裹着的方箱往山上走来。
黑衣人一走近,蒋天麟便挑了挑眉。
“那人是?”
他心中一震,他见过那个人。他还清楚地记得遇见那人的日子,好像是一年前?在济南跟他擦肩而过。
当时蒋天麟对他印象深刻。但是只过了一年多,再次相遇,黑衣青年的模样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只是他身上那种孤独肃杀的气息更浓郁了,手里还拿着个白色的箱子。
这时,黑衣青年也发现了蒋天麟,他微微抬起头看了一下蒋天麟,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走近蒋天麟后,他停下脚步,问道:
“冒昧打扰一下,我想问你个问题。”
态度超乎意料的严肃。
蒋天麟觉得很高兴。
“请讲。”
“我听说这附近有个金月寺,您知道吗?”
蒋天麟心里一惊,金月寺正是他投宿的地方,他回答道:
“直走上去就是了。”
“多谢。”
青年低头谢过他之后,正想走,蒋天麟急忙问他:
“公子,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对吧?”
青年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蒋天麟,点点头。
“是的,一年前我们在济南见过。”
蒋天麟笑了:
“世界这么大还能再次相遇,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啊。”
青年低声说道:
“是啊。”
青年微微低头致意:
“很抱歉,我要先告辞了。”
蒋天麟还来不及开口,青年就走过他身边,蒋天麟咂咂嘴:
“还真是个印象深刻的朋友。”
蒋天麟回过头去看他,青年正慢慢向山坡走去。
“怀里抱着的像是个骨灰盒,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
很快,蒋天麟又苦笑道:
“两次,而且每次都是偶然遇到而已,我有必要这么在意他吗?”
蒋天麟再次迈开脚步,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原来是早上他让元桂默跑腿,元桂默却闹着说自己走了就没有人保护他,怎么也不肯走。
“这人,打算这辈子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吗?你就跑一趟,这里这么宁静,我会有什么事啊?”
即使蒋天麟这样说,元桂默还是犹豫。
“可是百杀队的人也不在你身边……”
“哈哈,没事的。”
最后勉强把元桂默弄走了。
“他还真是不好对付啊。”
蒋天麟笑着自言自语道。
虽然一个人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但是倒也觉得自由。人肯定得有点自己的私人时间,蒋天麟当然也不例外。为了尽情地放松自己,他在山里走来走去,不知不觉就走出了金月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