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射文岛茫然地站着。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开封府繁华区内的一个花店门口,花店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
一位背驼如弓、皱纹满面的老妪干咳着回答:
“今日早晨,咳咳咳!海棠走了。把花店留给了我这个可怜的老太婆。呵呵!她真的是个好姑娘。”
迎着傍晚的风,射文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为什么走了?”
“不知道。”
老妪摇晃着脑袋,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蠕动着无牙凹陷的嘴说道:
“对了,昨晚有人找到这里来了,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美人。”
射文岛冷静地问道:
“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
“那你知道海棠去哪了吗?”
“不知道。”
老妪好像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她一边整理花篮,一边笑容可掬地说道:
“呵呵,我真是幸运啊。真没想到老了还能有这种好运气。海棠真的是个好姑娘啊。”
射文岛转过身,他的表情看起来很落寞。
“她是今天走的?”
他自言自语着:
“她到底去哪了?”
射文岛的目光徘徊在半空。
“来找她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他的脑子很混乱,目光中呈现出一丝丝孤独感。
如命中注定一般,那记忆宛若春日里的晴岚拂过了他孤独的内心。
“呵呵!你也喜欢海棠花吗?跟我一样呢,我最喜欢海棠花了,所以才起名海棠。”
“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呀!不要笑。也不要胡想,他是你无法比得上的人。”
“他跟我约定一年之内一定会来找我的,但他失约了。开封这么大,在这开花店的话就能看到来往的人了。但是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呢?”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你也很好,但他更好,你能理解我的吧。嚯嚯嚯!他并不觉得我肮脏。”
“海棠。”
射文岛的步伐变得很凌乱。
“你说你喜欢的那个人,你是为了去找他才离开的吗?”
射文岛的眼神愈显孤独。不知不觉间,开封府的黄昏降临了。他向酒楼走去。
过了一会儿,射文岛走上酒楼,挑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他将钱袋子翻了个遍,却只有十两银子,那是他剩下的全部财产。
射文岛眼神忧郁地盯着放在桌子上的银子。店小二一过来,射文岛就低沉地说:
“给我来五十瓶酒。”
“啊?”
店小二的眼睛瞪得老大。他数着桌上的银两,心里却嗤笑着:
“点那么多酒,以为自己千杯不醉吗?”
不管怎样都好,只要能卖酒就行,店小二心想着:
“哇!五十瓶酒一个人怎么能喝完?”
店小二虽然心里嘲讽,却边拿起桌上的银子边谄媚地说道:
“嘿嘿,知道了。下酒菜呢?”
“不必了。”
“……”
小二的眼睛瞪得老圆:
“没有下酒菜光喝那么多酒?哎哟,真是疯了!”
无论如何都好,有生意做就行。
小二向厨房跑去。
过了不久,他将酒端了出来。射文岛一言不发地坐着,开始喝了起来。他像喝水一样喝着酒,一眨眼的功夫就喝掉了十瓶酒,地板和桌子下面都堆满了酒瓶。
店小二内心惊叹:
“天……天哪!照这样下去真的会把五十瓶都喝光吧?”
射文岛表情闷闷不乐的,他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暗淡。
“人到底为什么而来到世上?”
他紧握着酒瓶:
“义父,你为什么在我心里钉完钉子就离开了?为什么?”
射文岛的脸色很难看,他叫喊着,内心却像在滴血一样。
“你来到世上有什么用?”
“呵呵!亲生父亲无法和你相认。这就是你悲剧般的命运!”
“虽然他生了你,但他不配做你的亲生父亲。你母亲也是一样,她不配做你的母亲!”
“为什么?呵呵,因为你是个私生子。”
“能让你摆脱厄运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消灭造化城,杀了焰武,知道吗?”
射文岛毫不停歇地喝着烈酒。
桌子下早已堆了二十多个瓶子。这时候,射文岛开始一瓶一瓶地往肚子里灌酒。
“岛儿啊,你是我在这世上最疼爱的人。每当我想到你的人生就会感到很难过,但这是无法改变的悲惨命运。岛儿,你必须要变强大,这样才能有活路。抛下你死去的这一瞬间,我非常难过。不要问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他是无法出现在你面前的人。岛儿,能见到你亲生父亲的方法只有一个,拿到留在崆峒山的书信。”
义父死前对他说的话只有这些。
义父去世了,他苍老的眼角挂着一滴泪珠。但直到现在,射文岛也无法理解那滴眼泪的意义。
射文岛继续狂饮。他渐渐像发疯了似的:
“我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若是普通人喝了这么多酒的话,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射文岛的脸色也只是变得如纸一般苍白。
“海棠也离开了。义父……你也走了,所有人都离开了我。”
就那样……
射文岛一生中深爱的人只有他们两个,但现在他们谁都不在。
射文岛无法抑制心中的孤独和落寞。突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
“一个叫作龙白君的人……”
射文岛朦胧的眼中浮现出一个俊秀的黑衣青年,是个头发长及背部的男子汉。
“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很亲切。”
射文岛此刻突然很想见到龙白君。当初在金月寺,龙白君第一次与他搭话的时候,他便对龙白君心生了好感。
“他……他如亲兄弟一样待我!”
这时候,射文岛已经喝完了三十瓶酒。一想到龙白君,射文岛黯淡无光的脸突然恢复了血色。
“后天就能再次见到他了。”
他继续喝着。
另一边,店小二目不转睛地盯着射文岛看,他好奇射文岛的酒量究竟有多大。突然,店小二张大嘴巴说道:
“别喝啦!这样下去非喝光不可。”
小二一边数着桌子下面堆着的酒瓶,一边惊叹道:
“酒楼开张了这么久,今天可谓是创了纪录啊!”
这时候有人走进了酒楼。店小二身体微颤。
进来的是个穿着官服的老者。也许是做久了这小二这活儿,所以店小二仅看那个人的穿着打扮和面相就能大致猜到他的来历。
“他分明是个高官。”
于是店小二毫不迟疑地跑到那个人面前,他额头着地,跪在地上向那人行礼:
“大人,欢迎您大驾光临!”
“嗯。”
那个高官环顾四周一圈之后便皱起了眉头,没有合他心意的座位。店小二委实眼尖:
“嘿嘿,大人,这里太挤了,请往里边走吧。”
高官点点头,他目光一扫,发现了独自坐在角落里喝酒的射文岛。
“嚯嚯!好大的酒量!”
高官来回看着桌下的酒瓶和射文岛,并唤着店小二:
“小二!”
“在,大人。”
“唔,我能否和那个年轻人合桌?”
“啊?”
店小二非常惊讶。没等他回答,高官已经大步流星地向射文岛走去。
射文岛已经喝到第四十瓶了。他虽然想买醉,却怎么喝也丝毫没有醉意。他低头看了看桌下的酒瓶,撇嘴笑道:
“哼哼,现在的酒都兑水了吗?”
这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道:
“年轻人,我可否跟你一起坐?”
射文岛抬起头来,眉头紧凑着。他是个一直都不喜欢官吏的人。
“这里是我的位置,别的地方也还有很多位置。”
他语调平平。
高官虽然遭到了拒绝,却厚着脸皮尴尬地继续笑道:
“呵呵!四海之内皆是朋友!佛语有云,擦肩而过亦是缘分。对吧?我们都已经说过一句话了,应该算是朋友了。”
“……”
射文岛垂着脑袋,没有回答。
“唔,如果你这么厌恶官服的话,那我脱掉便是。”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高官竟然真的脱掉了外套。他将外套扔到椅子上,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你的酒量非同一般啊!我还没遇到过酒量能敌过我的人呢,不如今天咱俩比试比试?如何?”
射文岛觉得不错,就颔首应答:
“好!”
“这个年轻人真是合我意,哈哈哈!”高官暗自想道。
随即他开怀大笑,温和地问道:
“敢问阁下的名字是?”
“在下射文岛。”
“哈哈,在下檀伟济。”
檀伟济,也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来这酒楼是属偶然还是必然。
宽敞的厅房内。
一个男人正跪在地上禀报:
“黄星魔巾已经通过第九道防线,并与玉柳香相见了。”
“事情竟已成这样。”
太嗣笃点了点头。
“开封府那边打探得怎么样了?”
“还没发现神算。”
太嗣笃背着手踱来踱去,自言自语:
“玉柳香到访龙门钱庄究竟有何目的?这应该就是关键。”
太嗣笃的眼里散发着紫幽幽的光。
“哈哈,神算是聪明人,让我等凡夫俗子思考的话,真的会大失算啊。”
卓茂宗听到此话后,回道:
“神算觊觎的会不会是龙门钱庄的财产呢?想要通过玉柳香与上官红的女儿政治联姻霸占他们所有的财产。”
太嗣笃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推理有些道理,但是……”
此刻,太嗣笃直属部下紫影九杀的第一杀卓茂宗正恭顺地侧耳倾听。
“不管怎么样,之前龙门钱庄好像和神算达成了某种密约。”
卓茂宗身体一震。这点他从来没有想到过。
太嗣笃停下脚步,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茂宗。”
“在。”
“转告手下们,黄星魔巾已经进入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让他们把那些家伙们斩尽杀绝!”
卓茂宗目光冷峻凛冽。
“遵命!”
“还有,把上官秀娥给我带过来。”
“明白!”
卓茂宗立马动身,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太嗣笃向窗边走去,背过手仰望着苍穹。他的眼眸中泛着紫幽幽的光,若有所思。
上官秀娥被两名紫衣武士强行带到太嗣笃面前,她受到了惊吓,头发散乱,面色惨白如纸,全身哆嗦。
太嗣笃瞟了一眼上官秀娥,随即下令:
“备好笔墨纸砚。”
“是!”
在紫衣武士去准备的期间,太嗣笃背过手,踱步朝上官秀娥走去。
“别……别过来!”
“哈哈!上官红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儿。”
太嗣笃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串珠子。珠子晶莹夺目,流光溢彩。
“你看这珠串。”
太嗣笃将珠串放于手心,递到上官秀娥眼前。上官秀娥不明所以地按照他所说,望向珠串。
太嗣笃的一句话就控制了上官秀娥的灵魂。看着珠串的上官秀娥渐渐变得神志不清。
“你是谁?”
“上官秀娥……”
“你的父亲是谁?”
“上官红……”
“认识玉柳香吗?”
“嗯。”
好像有强劲的力量,支配着上官秀娥的灵魂。
“你爱玉柳香吗?”
“他……他是……个好人……但是……但是……”
不知为何,上官秀娥有些闪烁其词。
太嗣笃话锋一转,问道:
“你认识诸葛师吗?”
“诸……诸葛……”
“诸葛师!”
“不……不知道。”
太嗣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难道上官红对自己的女儿也如此严加保密?”他暗自揣度着。
他对上官秀娥施了催魂大法,所以她不可能说谎。短暂的思考后,他提起真气,对上官秀娥说:
“上官秀娥,从现在开始你得进入梦乡了。你是醒不过来的,酣然入梦吧。”
“……”
“除了太嗣笃我,没人能叫醒你,明白了吗?只有我太嗣笃能叫醒你,睡吧,沉沉地睡去吧……”
“……”
上官秀娥的眼皮似有千斤重般,渐渐垂下。太嗣笃用雄浑的嗓音命令道:
“提起笔来!”
上官秀娥如同木偶般,唯命是从。她闭着双眼,握住了摆放在桌上的毛笔。
“写,按照我说的去写。”
上官秀娥将握住笔的手移向纸面。太嗣笃眼里泛起波澜,注视着上官秀娥,像念咒语般地下了命令。
嘶嘶……
上官秀娥提笔,开始在纸上书写。
上官秀娥因催魂大法而意识全无,此刻正对太嗣笃俯首听令,挥动笔杆。灵魂像被抽离般,呆若木鸡,写出来的分明是她的字体,但内容她却全然不知。
太嗣笃的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他十分满意听从于自己的上官秀娥。好似使唤傀儡一般,他心情大好。他对自己的催魂大法很是得意。
也许他能成为第三神魔殿殿主的原因正是如此。虽然人们也惧怕他的武功,但是真正恐惧的还是他的催魂大法。
最终,咒语停止。
上官秀娥握着笔昏睡过去。太嗣笃满意地点了点头。
“哈哈,神算。如果你在龙门山庄的话,我就把这信寄给你,你读完信后,定会前来金月山。你是逃不出我太嗣笃的手掌心的。”他暗自盘算着。
太嗣笃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哈哈……终有一天你会向我下跪求饶。”
如同做了场噩梦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