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衣接触到柳眠的目光,打了一个激灵,紧忙低垂下头,错开了眼神。
柳眠微笑依旧,转身走了过来,芊芊玉手轻抬,搭在了茶衣的肩膀上。
柳眠的手很美,白皙娇嫩,未染指蔻,十指纤长。茶衣看了,心里却打起了鼓,不敢言语。
下一秒,柳眠温柔的嗓音便响起在她的耳侧,“你在害怕我?”
茶衣很想摇头否认,可是微微颤动的身体委实是出卖了她,叫她无能为力的点了点头。
柳眠的问话还没有结束,“玉瓶并非是我打碎,也并非是大夫人要送回娘家的,我说的可对?”
柳眠的目光并不犀利,她静静的看着茶衣,却没有放过茶衣微妙的表情变化。
在宫中活了一世,柳眠并非是无名无份的小妃子,相反,她曾经身居高位,在权力的中心游戏,也因此,再回首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柳眠而言倒像是小儿科的东西。
茶衣抵不住强烈的心理压力,明明苏姑娘还是同往日一样温和,可她就是被那种摄人的气势吓得颤动不止,忙不迭的跪了下去,“望苏姑娘饶恕,茶衣有罪。”
柳眠搭在茶衣肩上的手也随着茶衣的动作划落,自始至终她都很温和,像是在和茶衣说些家常话一样,“你做错了什么?”
“茶衣……茶衣不该为大夫人办事,卧底在苏姑娘身边……还望苏姑娘饶恕茶衣。”茶衣把头垂得低低的,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
柳眠猜到了茶衣是大夫人的人,今日有意一试,果真是如此,她并没有生气,因为这并不是茶衣的错。
“那你能否回答我刚刚的两个问题?”
茶衣依旧是不敢抬头,支吾着说道,“玉瓶是二少爷打碎的,是……是大夫人要送去孙家的。”
孙家?柳眠思索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各中关键,不由得哂笑。大夫人的亲儿子孟君年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大夫人倒是把目光放在了孙家……在这一点上,老夫人可不一定同意。
柳眠料到了这玉瓶于大夫人而言很重要,是以大夫人才会如此动怒,可是大夫人生气却没把事情拎到公处,明显是有猫腻不想叫人知道。柳眠想了想,要不是这玉瓶的来处有问题,就是去处有问题。
也因此,柳眠借用屋子里现成的资源――蔡嬷嬷。直接把事情捅到了老夫人那里。
心里有了个大概,柳眠便扶起了茶衣,她倒不是真心为难这丫头,何况她看这丫头还挺顺眼。
“作为我屋里的人,你还没犯下什么大错。只是你今日也见到了,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孤女,若是大夫人还传你问起我,我希望你的说词能同以往一样。”
苏柳眠这话说的就十分露骨了,大意就是她看孟家人不顺眼就会弄她们,茶衣今日的态度既然表明要跟了柳眠,那就得背叛大夫人,这样她们和谐相处,柳眠自不会计较以往。
茶衣忍不住微微颤抖,目光飘忽了许久才看向苏柳眠,待她看到柳眠眼中的真诚,内心悬起的巨石才算是落了地,她很明白自己骗不了眼前这个少女,她甚至觉得整个孟府都斗不过这个女人……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她已经臣服。
也因此,茶衣的这一声“是”回答的很是干脆。
……
蔡嬷嬷从西院出来直奔老夫人的流芳苑,那速度之快倒像是有什么心事呼之欲出了似的。
进了流芳苑,规矩自然比在西院大,蔡嬷嬷恭谨了许多。掌帘的婢女老远就认出了蔡嬷嬷,心下还很奇怪,这蔡嬷嬷今日倒是比往常要早些。
“诶,嬷嬷你今日来的怎得这般早?听说昨日里苏姑娘病了?”婢女待蔡嬷嬷走过来,寒暄道。
苏姑娘病了?蔡嬷嬷心下一惊,今儿早晨倒是没看出来……嘴上也就含糊着,“是病了,女孩子总是身子娇弱。”
“你不在西院照顾苏姑娘,这大早上的跑来这里做甚?”说话的是流芳苑负责看院子的牛大娘,果真是流芳苑的人,说话硬气得很。
这牛大娘顶看不上蔡嬷嬷这副小人嘴脸,偏偏老夫人还很喜欢蔡嬷嬷的巧舌如簧……搞得蔡嬷嬷比她更像是流芳苑的正经婆子。
“咳,牛大姐说的什么话?我今日来自然是有事情要禀报给老夫人的。”蔡嬷嬷知道这个牛大娘与她不对付,可是,为了暗中瘪大夫人一下,蔡嬷嬷也忍了。
牛大娘不怕蔡嬷嬷,老夫人心里要真是有蔡嬷嬷这一号,怎么会留她在西院而不调过来?是以话说的也呛,“你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是在老夫人面前耍耍嘴皮子,等大夫人、少爷小姐们晨省来再一同进去吧。”
怎可等大夫人来了再进去?蔡嬷嬷心知牛大娘就是成心和她过不去。
小婢女见二人势如水火,忙打圆场,“哎呀,两位嬷嬷少说两句则个,不要惊动了老夫人才是。”
说着,就应言了小婢女的话,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书画被遣了出来看看院子里在闹什么。
蔡嬷嬷紧忙抓住机会向书画禀明来意,果真是被书画带进了屋,走之前蔡嬷嬷还洋洋得意的看了眼憋气的牛大娘,可真是把牛大娘气坏了。
老夫人的屋子熏了香,早上没有来得及开窗通风便显得很是沉闷。蔡嬷嬷与书画等在外间,屋子里安静的叫人不敢大口喘气。
老夫人苏氏也是苏家人,是苏柳眠祖父的妹妹,按辈分柳眠该叫她一声姑奶奶。因此,苏家一族遇难后把柳眠寄养在了孟家。
老夫人的丈夫,孟家的现任家主,是安阳伯孟政东。伯位世袭三代,他是最后一代。
安阳伯到了晚年沉迷道教,为了修炼成仙自己在府里修了个道观,他就住在那里不理外面的一切事物,是以实际上孟家的大权全在孟家大老爷孟子云手上。大夫人何氏便是孟子云的妻子。
老夫人被众星捧月一般的搀扶着走了出来,通身的华贵彰显了她的地位,是一个风韵犹存的老太太。她先是扫了书画与蔡嬷嬷一眼,问起了苏柳眠,“听说苏丫头病了?”
“是。”蔡嬷嬷答的恭谨。
老夫人嘴上关心着,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好好的怎么生病了?”昨日只听人描述,说得像是苏柳眠要病死了一般。
蔡嬷嬷眼珠子一转,胡诌起来,“老夫人您自是知道我们苏姑娘向来身体强健,老奴以为……这次苏姑娘生病,是给吓的。”
“吓得?”老夫人品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蔡嬷嬷借机说着,“苏姑娘昨日失手打碎了大夫人新得的玉瓶,她怕大夫人惩罚,是以病了。老夫人或许不知道,我们苏姑娘向来胆小,何况那玉瓶还是大夫人要拿去……拿去给何家老夫人的。”
“叮”,老夫人手里的瓷茶盖儿撞击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屋子里异常分明。
“我倒是不知道她新得了宝贝。”老夫人这话看似说的无意,可是屋子里所有人都听着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