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生脑子里全乱了。
是呀,他讨厌小时候许城总是盖了他的风头,讨厌许城跟他说话时的那种自视清高,可他从来没想过要许城死。
死这个字眼在他心中的分量太重了。
可他不能去给许城透露半点黄老板的计划。他曾经亲眼看着黄老板割掉下人的舌头。
他慢慢地瘫坐在地上,愣愣地凝望着山脚的小镇。
那里有他几十年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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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板下了山后本想回到吴老二家里独自喝闷酒,却被一个小胖子给拦住了道路。
“叔叔,我知道昨晚是谁去后山捣乱了。”胖墩舔着手中的棒棒糖,一副很实诚的模样。
黄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突然出现的小胖子。他穿得有些破旧,吊在鼻孔下的鼻涕甚至躺到了嘴里,黄老板也不知道这小子舔的是糖还是鼻涕。他的眼睛里没有小孩子该有的灵光,显得有些傻楞。
黄老板本身就对这个镇子带有轻蔑的看法,所以他果断地认为了这个孩子应该智商上有点问题。
“乖,告诉叔叔,叔叔给你买两个这样的糖吃。”黄老板指了指胖墩手里的棒棒糖,用尽量和蔼的语气跟他对话。
“他们不让我跟你说,不然要揍我,不过,他们今天晚上还会去。”胖墩整个注意力都在棒棒糖上,连看都没怎么看黄老板。
“嗯,不告诉叔叔也没事,去吧,乖。”黄老板拍了拍胖墩的头。
胖墩再次抬头楞乎乎地看了看黄老板,转过身慢悠悠地走了。
“哼,还要来是吧,那这次要是来了,叔叔就给你们长长记性,一群没爹娘教的野孩子。”目送着胖墩走远,黄老板自顾自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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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涛最近都有些神秘,魏文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他听说了昨晚后山发生的事,他也仔细询问了小朱等人,但他们一致否认了,都说自己昨晚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连自己房门都没出。
他又想会不会是许城伯伯带人做的事,毕竟昨天在后山他被陈华生当面羞辱。但是这么多年来许城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正义凌然的汉子,不可能会去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难道是郑英?可是郑英的伤还没有好吧?就算他想,他的手脚也不方便啊?
魏文越想越糊涂,他很想找许涛问个明白,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他。
“哎,魏文?你怎么在这发呆呢?”
魏文正坐在镇子中央那颗老梧桐下发着呆,听到声音的时候朱雨娟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哎,娟子。我在想昨晚后山发生的事是谁做的。”魏文抬起头来跟朱雨娟打了个招呼。
朱雨娟拍了拍石凳上的灰,坐到了许涛旁边。
“啊?不是你和许哥干的啊?我一直以为是许哥为了给伯伯出气带着你们干的呢。”朱雨娟也有些疑惑。
“不是啊,我昨晚真的哪都没去,许哥说让我们不要做这些幼稚的事情,他会想办法,但是当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现在也还没去找过他,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魏文心里也是一团迷雾。
“那咱们刚好一块去找他咯,刚好我也想找他唠唠嗑。”朱雨娟爽快地邀请道。
“这.......也行。咱们走吧”魏文起身离开了石凳,跟朱雨娟一起朝许涛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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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涛最近有些奇怪,他很少外出活动,一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发呆。
“有人在这个梦里找过你对吧?”躺在许涛床上的白轩问道。金宇刚刚出门逛街解闷去了,他想趁此机会问个清楚。
“嗯,一个女的,挺漂亮的。”许涛不再掩饰了。
“我不强迫你做什么选择。如果你将梦境的主导权转交给了她,她很可能会试图将你永远地留在梦里,以她的方式。而被中途劫走主导权的我,精神上也会受到很大的冲击。不过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休整一两个星期应该就可以继续工作了。”白轩说得很轻松,他没有权力让客户产生选择的心理负担,这是师傅教给他的宗旨。
“我.......不能像你保证我一定会忠于你,抱歉。”许涛不敢背过身来看许涛。
“呵呵,无妨,毕竟她有编织梦境的能力,而且,谁让梦境如此真实。只是如果你决定要转交的话,我希望你能提前转告我一声,我好将我徒弟送出去,他没有我这么强大的精神力,梦境被强行转交,时间线的扭曲很可能会让他变成一个傻子。”白轩依旧说得很轻松,还带有淡淡的笑意。
“那,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一块出去?”许涛有些疑惑,这么久他一直在思考一个万全之策。
“呵呵,许总您忘了吗?我是梦境的初始缔造者,我要是离开了的话,这个梦境不就坍塌了么?到时候虽然说李梦蝶的计划无法再继续进行了,可你的遗憾,也会随梦境的崩塌而长留。”很奇怪,白轩一直在试图减轻许涛的罪恶感。
可能是习惯了吧,他学会了包容一切,伤他的一切,负他的一切。
“魔表创建的梦境太真实了,所以我不会用这只是个梦而已这样的话语来劝说你,因为我知道这根本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我只有那么一个请求,提前告诉我,我好把金宇送出去。”白轩忽然之间想到了以前建立的许多梦境,做梦的人在梦境里喜怒哀乐都表现得那么真实。
这本就是一个危险的游戏,待得时间久了,你自然会慢慢地陷进去,迷失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像个人格分裂症的病人。
站在外面耳朵贴着门的金宇听到这心里有些刺痛。
他没走,他意识到了这几日许涛和白轩的异常。所以他给他们创造了这么一个机会,一个大家把话都说明白的机会。
看来能够催眠造梦的这世间并不是只有许涛一人。还有着另一个在梦境里比他更为强大的人,那个人能够编织梦境。
后果当然不会是白轩说的那般无足轻重,能够将他变成傻子的精神冲击,白轩即使再强大恐怕也不会好受。
可他并没有为自己的后果担忧,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自己。
因为自己太弱了吗?所以总是要别人保护着?他有些不甘心,无由来的愤怒,他讨厌当一个弱者的感觉。
可是他改变不了,他没有白轩这样催眠造梦的变态能力,甚至连一点拿得出手的技能都没有。
他曾幻想自己借着愤怒与鬼神搏斗,可是就连学校的小混混都能给他训得服服帖帖的。
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高中时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夜幕中被别的男孩搂抱着亲吻。可曾经的自己甚至容不得别人用言语轻薄她半分。他就像是一个守着果园的佝偻老农,万般辛苦的呵护,等待的只是哪天自己最用心的那个果子被客户随意地摘下,咽进腹中。
他无力地松开了自己的拳头,慢慢地走下了楼,他害怕自己在门外克制不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