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陵，雨落不知从何处得知天女的事情，不断追问我。”子时刚过辛流复与风硕、兰少陵三人瞒着雨落秘密在暖阁会面。
兰少陵看了一眼风硕沉默地低头呷茶。风硕也拿起了茶杯用杯盖吡着，将热茶一饮而尽。
辛流复见二人都不作答，将双手揣进衣袖，头瞥向别处，长叹了一声。
兰少陵清了清嗓子，声音涩哑：“陛下，风前辈。，少陵有罪，先前雨落用摄魂术救我是我，我私下用术法将我二人命格相连，更将注入我灵力的法器护灵赠与她。可是此番，我们俩陷入昏迷，灵识上却没有半分相通，自我醒后也再也感应不到护灵了。这只有一种解释，有比我灵力更强的人侵入了雨落的灵识，毁了护灵，强行解除了我俩的连接。”说到这，兰少陵仰头叹气：“更可怕的是，雨落的未来我是半分也看不到了。这意味着...”
风硕面色凝重地接到：“这意味着雨落活不过十四了，对吗？”
兰少陵紧抿双唇，微微做了个点头的动作。
辛流复掏出放在衣袖中的手，往自己腿上重重一砸，而后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袍，痛苦地闭上了眼，硬是在他保养得宜的脸上挤出了几道细纹，：“什么叫活不过十四？”
风硕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追问兰少陵：“国师，我呢？我还有几年可活？”
兰少陵对风硕的话颇感诧异，但也知道风硕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边说道：“可否借前辈手掌一用？”
风硕挽起左手衣袖，将手伸了过去。兰少陵细看之后，喉头动了动，苦笑道：“怪不得前辈的灵力溃散得如此厉害，原来如此。”说罢，兰少陵风硕收回了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整个手掌包住了茶杯：”陛下当年难怪放心将雨落交给风前辈，在这个世上怕是无人有资格像风前辈这样保护雨落了。“
”当年我本想趁着天灾混出宫去隐姓埋名亲自抚养雨落，可就在天女神隐那天，我看着乳娘怀中的小雨落哭得厉害，便抱了过来，就在乳娘将雨落抱给我的刹那，我仿佛又听到了天女的声音，是她告诉我一定要把小雨落交给风硕的。“
兰少陵点了点头：”是了，护灵一族的确才是守护天女的最佳人选。“
”你说什么？“辛流复不解地问。
兰少陵深深地望着风硕：”从她可以自由进出我的梦境我就该想到，雨落就是现任天女啊。风前辈，少陵敬佩您这样的人，将信仰贯彻到底啊。“
风硕道：“我和贞娘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眼下找到侵入小雨点灵识的人才是当务之急。”
兰少陵放下了手中渐凉的茶杯，说道：“本来我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可是知道了风前辈护灵一族的身份后，我却有了几分猜想。灵力在我之上，又能避开护灵族的重重防御，找上雨落的怕是只有...“
辛流复眉头紧锁：”不可能！他不早就死于天灾了吗！“
兰少陵望向辛流复，双手交叉不断摩挲嘴唇：”陛下，你难道忘了我的母亲也曾是天女。天女一族，虽身死，却魂魄不灭。若是有人甘愿祭出灵魂化作引魂灯的话，那天女即可死而复生。很显然，他已经做到了。“
辛流复捂着嘴，不再说话。兰少陵继续说道：”若他真的想杀雨落，我们都挡不了，可是他并没有急着出手，这次甚至救了雨落。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风硕、辛流复皆是心头一沉，二人知道自己皆是命数不长。
”少陵，雨落以后还要拜托你了。“辛流复起身重重拍了拍兰少陵的肩膀。
兰少陵也赶忙起身：”恕臣直言，陛下为何不...“
辛流复冲兰少陵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往下说了。
兰少陵看出二人皆有离去之念，站起身，一把推开暖阁的门，任萧瑟的夜风如同无头鬼魂肆无忌惮地夺窗而入。
兰少陵闭上双眼迎接着冷风的鞭笞，缓缓说道：“我曾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他资质极高，差一步便可堪破生死，然而就在渡劫时，她却爱上了一个平凡的女子，可笑他正当渡劫毫无法力竟让那女子薄幸的丈夫用菜刀砍死。他死后天灾降临，他一边放不下守城重任，一边又放不下那女子，便求我将他的魂魄一分为二一个化为春雨泽被疮痍的城池，一个再世为人欲与那女子再续前缘。我曾预见过他的命格，是少有的能功成圆满的修道之人。可如今他自断生路，代价就是那城自天灾后寸草不生，那女子也会死于他的转世之手。我本以为可以帮他破掉命格，可那转世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与女子产生纠葛。你们知道吗？人一死，命格便永远固定在那，不可篡改。若活着或许还可与天一争。陛下，恕臣冒犯，您是长命百岁的命格，如今任由他人一点点剥夺您的生命，结果就是，您剩下的命数会反噬这个国家甚至直接反噬到雨落身上。是留是去，还请陛下万万慎重。”
“那么太子妃突然暴毙是因为...”辛流复问道。
兰少陵眸光一黯，慢慢掩上了窗，将头倚在墙上。“莲子的死，我难辞其咎。君子楼的那场大火，让那个人趁虚而入进入雨落体内，同雨落一起被带回了宫。我早该想到雨落活不过十四定与君子楼有关。那个人先我一步，用了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将莲子的寿命给了雨落。”说到这，兰少陵痛苦地闭上双眼：“陛下，莲子的事，丞相府知道了吗？”
辛流复顿了一下，抱歉地说道：“我一直在忙着雨落的事，太子妃那边都是太子在处理。”
风硕也暗暗自责自己只一心担忧雨落，耿莲子去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有特意过问。
兰少陵见两人都陷入沉默，便话锋一转：“那个人目前动机不明，我自知没法护雨落周全。但我感应到那人似乎很排斥皇宫，趁他现在灵力虚弱，把雨落带离宫外，或许可让那人消停一会，我们也有时间想出对策。”
风硕似是陷入了沉思，辛流复见风硕心思重重的样子不禁开口问道：“风硕，还有什么事情吗？”
风硕的眼神这才重新有了焦点，他站起身，将宽大的衣袖抖搂着收于掌中，说道：“前些日子小雨点救下我师妹以雅，她告诉我护灵一族并不是生来便是天女守护者。贞娘告诉了她樱庭中所镇压的邪灵逃跑的事，以雅说十四年前的天灾中有人向邪灵献祭了灵魂才得以逃出生天。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幸存的宗室子弟中身负灵脉的。如果我们找出这个献祭的人，杀掉他，那么邪灵就会重新陷入沉睡。”
几乎是在风硕话音刚落时，辛流复和兰少陵便异口同声道：“伏昼！？”
旋即三人又陷入沉默，三个人都或多或少都接触或听说过真的要杀死伏昼让恶灵沉睡吗？
兰少陵走至风硕身边，问道：“我不明白，恶灵难道也算天女一族吗？”
风硕捋了捋他那把蓬松柔顺的胡子，点了点头：“天女族每代只出一位天女，下一代天女需要由上任天女亲自指派，且天女只能从天女族与护灵族的后人中选。可是晟樱国上任天女与人类通婚，并且难产而死。天女一族的血脉就此便算断了。而恶灵本是上任天女的孪生弟弟，一出生便被封印在樱庭秘境。天女一族灵力属阴，恶灵在樱庭中吸取灵气，灵力可称天女族史上最强。”
兰少陵又问道：“可是血统纯正的天女族后人向来一胎一人且都是女子，怎么会生下双生子，其中一个还是男孩？”
风硕面色凝重地看向辛流复，辛流复也站起身来，拍了拍兰少陵的肩膀：“少陵，天女的职责是守护晟樱国。而樱庭的职责是让天女的力量不会强大到对国家构成威胁。”
兰少陵的手捂上嘴，不断摩挲着自己人中的位置。
辛流复收回手，继续说道：“血统纯正的天女族人拥有一项可怕的能力，她们能一念万物生，一年万物死。所以历代晟樱国君主忌讳着这种神力，恐其对自己不测，便建了樱庭将那些最强的天女族人一出生便永远封印，直至其肉体的命数尽了。天女毕竟不是神，这项违背自然轮转的能力也需要献上相等的东西，即人的寿命。雨落的母亲还有你的母亲皆是善良的天女，为了将你们平安诞下，甘愿献出了自己的寿命。”
兰少陵只觉如坠冰窟。从年少时他就自负于自身高强的灵力，成为国师后更是未把已经在晟樱国消失的天女一族放在眼中，而如今却豁然发现自己也不过比普通人多会些玄妙术法，真正的神力是他无法想象的。
辛流复长舒一口气，道：“如今能将晟樱国国君和樱庭的秘密全部托出，真的让我松了口气。明日伏昼便会来宫中参加新王的封礼，我知道伏昼是无辜了些，可是你们想，若不是他向恶灵献祭，他也早该和他的兄长们一起死于十四年前的天灾。如今杀了他，不仅可以救雨落，天下百姓也免遭了恶灵荼毒。谁重谁轻，樱庭主人和国师怕不会不清楚吧。”
说罢，辛流复兀自走出暖阁。门外，霓裳等候已久：“陛下，东宫出事了。”闻言，辛流复急忙拉着霓裳径自赶往东宫。
暖阁内风硕与兰少陵对坐下来：“唉，年纪大了，就越发忌讳打打杀杀的事。明天伏昼来了，我就不去了。”
兰少陵目光灼灼地看着风硕：“前辈难道不去看看雨落吗？”
风硕浅浅一笑：“就知道瞒不过国师。我这人最讨厌离别时哭哭啼啼做小女儿态便不去了吧。”
兰少陵及极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就在这几天了。“
风硕微微起身摸了摸兰少陵的头：”傻孩子，我现在一点也不伤感。我啊，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唯一的牵挂小雨点也有你们用心呵护。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还能重逢故友呢。人这一生能寻得两情相悦的眷侣已是值得了。“
兰少陵轻笑着点了点头：”那我要如何跟雨落说？“
”樱庭的事务我和贞娘都交给以雅打点了，我们商量过了就说我带着贞娘云游四海去了，归期嘛，待定，让小雨点乖乖地好好表现，兴许我们就会提前回来。“
兰少陵鼻子微微发酸，竭力抿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风硕起身拍了拍兰少陵的肩膀：”小子，别有太多压力。这世间的事啊，不能总是如愿。即使最后保不下雨落我和贞娘也不会怪你。“风硕重倒了一杯茶拿在手里继续说道：”我见过你娘，她一点也不像高高在上的天女，她总是像一个小女孩一样欢快，也总会乱用灵力扶贫济弱，这也致使她生你的时候很虚弱，甚至把命都搭了进去。你和小雨点都是幸运而又不幸的。幸运的是你们都是有人拼尽了所有的爱被带到世上的，不幸的是你们生来便背负着沉重的命运。我想这一点你尤为体会深刻。我知道你早已看穿自己的结局，可是这次雨落的命途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连你也无法预见未来。你当有此信心，人的命运并非由天定，而是由己夺。“
兰少陵郑重地点了点头。风硕欣慰地笑了笑转身离开。转身霎那，兰少陵清楚地看见风硕花白的须发皆变得乌黑，手上如枯树皮般的皮肤也变得平滑细腻，兰少陵没有看到风硕的脸，可他见过辛流复亲手画的一幅画，画中人广衣宽袖，美髯及胸，只朦胧露出个侧脸，眸如寒星，鼻若刀刻，樱唇微翘，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下，仿若月华凝成的仙灵。无端的，兰少陵想起古籍上的一句话：”护灵者，音容兼美，世所罕见。”也许护灵族有很多人，然而一代就只有一个天女也只有一个护灵者可与之相配，风硕便是这样的护灵人。只可惜，前任天女终是被私情所耽，配不上这样的护灵人。思及此，兰少陵闭上双眼，眼前浮现出那个一口一个兰大哥的瘦小女孩，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若你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女，那么我甘愿成为你的护灵人。”说罢，兰少陵自嘲地摇了摇头，总以为自己能一眼看透来时因去时果，最终自己不也是被私情所困吗？
“很高兴见到你，另一个天女和凡人的杂种。”
兰少陵青筋一突，直直倒在了地上。
“要不是你给那丫头的短刀伤了我，我早就了结了她。你比那小丫头强，甚至比纯粹的天女族人灵力更为充沛，进入你的身体也让我颇费了些周章呢。”
“哦？看来你总算不再只挑软柿子捏了。”
“你知不知道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只怕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吧。否则又怎会只敢鬼鬼祟祟地躲在别人身体里，都不敢堂堂正正地迎战呢？”
“你该知道你这么激我是没有好下场的，我若动了真章即刻将你处死，那小丫头是不会知道你为她做的牺牲的，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暴毙而死。”
“哦？你以为我喜欢雨落？”
闻言，那人在兰少陵的意识里现了身形，只是脸还是隐在一片白雾中让人看不分明。“别跟我说什么与天斗的空话，那丫头对你很是特别，不是吗？”
“说到特别，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掉雨落却迟迟不动手，你对她不也很特别吗？”
“我恨她身上卑劣的人族血统，可她也是我的亲人，我不能让她年纪轻轻就去了。”
“那你当初又是如何害死你亲姐姐的？”
那人身影一荡，身体凭空多出几个黑洞洞的大窟窿，窟窿的边缘仿佛附着着无数只毛虫，歪歪扭扭地向外吐出黑气。“当天女不再是天下人的天女，那么天谴就会降临世间。我若不杀她，十四年前就不仅仅是天灾那么简单了。”
“若你真的懂得顺应天道，那么你为何还要让人献祭你，即使成为恶灵也要流连于世？”
“我是越来越喜欢和你说话了。”黑气收敛了些许，那人继续说道：“因为我不是神，我做不到心甘情愿地被别人剥夺一生。国君只是惧怕我的力量，一出生就把我封印起来，让我熬到肉身老死。这是天道吗？这是凡人的私心。况且我只是救了一个该死之人，他总要付出代价来报答我。我又没有即刻取了他的性命，我只要他死后将灵魂交给我。”
“你跟我一样，早已看出伏昼命数不长，才与他做了交易是吗？”
“这些年来，我通过伏昼的眼睛，也知道你和伏昼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也很理解你为何此刻存了与我同归于尽的心。因为你是他们的兰大哥，你很乐于牺牲自己去成全他人，我说的对吗？“
兰少陵沉默了，他知道此刻自己所思所想皆在对方的控制中。
”你放心，我承诺你，在伏昼寿终之前不会对他下手，我暂时也不会伤害雨落。我会待在雨落身体里好好欣赏接下来的好戏。哦，对了，你不要妄想将我从雨落身体内剥离，这会害死她的。我们结局见。“
”等等！你回来！“兰少陵想要立刻醒来，眼珠迅速转动，眼皮却沉得抬不起来。
樱庭四季如春，缪贞娘正小心地提着裙摆走进地窖。
以雅坐在特制的小车中目送着缪贞娘走下地窖，地面等着，偶有一两片樱花落在她的肩膀上，冷香盈鼻。
“以雅，我找到了差不多十年前酿的药酒，最适合你这种养伤的人喝了。呀，没想到者酒味已经散出来了。”
听到此处，以雅不禁开口问道：“贞姐姐，什么酒味散出来了？”
咚咚咚传来木屐踏着楼梯的规律的响声，紧接着以雅只见用红布包裹着的酒塞先露了头，便说道“包裹得这么用心，一定是坛好酒。”
缪贞娘双手各拎着一瓶酒，放在了树荫下的石桌上。“硕来信说今晚便可赶回来，到时候我多做几个菜，咱们就着酒好好聚聚。”说罢，以雅将其中一壶粉底白纹的精致酒壶放在以雅身上：“当初我和风硕刚接手小雨点的时候，是手忙脚乱，生怕亏了她。人家喝母亲的**，我们就弄羊奶拌着花蜜，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常常一喂就要小半天。琴棋书画自是不必说，但是毕竟是以师长的身份陪伴她长大，就很怕错过一些她人生中的大事。本来我和风硕想种一棵小树苗的，可是樱庭最不差的就是树啊，什么奇珍异树都有，再种就俗了。后来我是越看小雨点越喜欢，总是做梦梦到她一袭嫁衣，亭亭玉立的。就想着也学山下的百姓酿一摊女儿红，等她出嫁了，亲友们聚在一起喝喜酒，那多好啊。这酒已经醇熟，可我和风硕的日子却不多了。以雅，这酒我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在雨落的婚礼上送给她，也不枉我和她母女一场。”
“贞姐姐，我觉得你们还是应该亲口将事情的真相告诉雨落，她迟早要知道的。”以雅结果酒坛诚恳地对缪贞娘说道。
缪贞娘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小雨点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她现在还小，正是依赖我和硕的年纪，如果他现在就知道了，一定会痛不欲生，甚至一辈子都无法走出来。等她大了，有了喜欢的人，热衷的事，便不至于全盘崩溃。“
以雅也是自小父母双亡，所以听了缪贞娘的一番苦心，深受触动，嘴唇张了几次，却只能含着泪低声啜泣。
缪贞娘拿出锦帕温柔地替以雅拭泪：“你和小雨点一样，对身体的疼痛坚强得过分，对感情却又感性得过分。你如此懂她，我也放心将她托付于你。”
以雅平复了下情绪，摇了摇头。”我和雨落是不同的，我的感情用事会蒙蔽我的双眼，使我黑白不分。而雨落内心的善是一种仁慈宽厚，她对待万物都是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其与自己有过节便非要报复。而且表面上看似是人们在照顾年幼的她，实际上她才是助我们脱离苦海的那一叶小舟。以前我不信世上有真正的善人，我觉得他们只不过是尚未遇见险恶，或者愚蠢庸碌。可在我被抛弃，最危难的时候，我遇见了雨落，她让我懂得原来人间是有光的。即使被践踏过的小草也可以被照耀到。这一次，我为雨落，并不是单纯的感情用事或者寄托什么情感在她身上，或者说她现在是我的信仰，我想一路跟随她到底。感觉这样才不辜负年幼时渴望爱的自己吧。“
缪贞娘轻轻环住以雅：“很遗憾我没有时间与你相处了。但生命就是因为有缺憾才完美啊。哦，对了，我见你总着男装，实在可惜了这副美人胚。便自作主张偷偷赶制了一套罗裙。不知可否有幸邀佳人着此衫今晚赴宴呢？“一向端庄稳重的缪贞娘挑了挑眉，让以雅忍俊不禁，她想也没想，便答应道：“乐得如此。”
是夜，以雅百无聊赖，随手拿起书柜上的一卷书，书名是《百花录》，每一张书页空白处都标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有两个人的署名，耿莲子和顾茴。批注内容全是在批判书中男子绣花枕头忘恩负义云云。这让以雅特意看了下作者的署名：伏昼。
早就听说京中最大的妓馆万花楼老板是写书发家的，没想到就是这样一本书啊。刚读完第一个故事，以雅就觉得这用笔措辞雅致得不像出于男子之手。再往后翻有好几卷故事的女主都和这第一卷的亡国公主有多处重合。以雅心想若不是这作者黔驴技穷了，就是这亡国公主是有原型的，而且是他心爱的姑娘。以雅将书放了回去，在樱庭的这些日子她一直住在雨落的房间，从墙上色彩斑斓的画还有这书架上鬼怪玄谈的书都让以雅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对世间一切都怀着异常的憧憬。
“以雅，晚饭备好了。可以走了吗？”缪贞娘敲了敲门，在门外问道。以雅收回思绪，双手转动木椅的轮子将门打开：“贞姐姐，我们走吧。”
行至门口，风硕便迎了上来，见风硕又恢复了从前的容貌，以雅惊呼出口：“师兄，你...”风硕与缪贞娘对视一笑：“为了扮演好小雨点的师父我只好牺牲一下嘛，谁让贞娘不肯改变容貌呢？”
以雅将风硕的手和缪贞娘的手搭在一块：“你们啊，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缪贞娘将头靠在风硕肩上：“不管是不是天造地设，共度了一生已是完满。”
以雅闭着眼将头别到一边，调皮地说道：”你们再这样你侬我侬的，我这饭可吃不下去了。“风硕弹了以雅额头一下：”还像以前一样，尽爱打趣我。“以雅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我要早知道师兄你会娶贞姐姐这样的嫂子，幼时就不敢欺负你了，还会把你高高地供起来。“”哎呀给你给你厉害的，贞娘我跟你说...“三人围坐在一方小圆桌上，缪贞娘特意掖高了以雅倚着的蒲团，嘻嘻哈哈，直聊到第二天拂晓时分才意犹未尽地撤了酒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