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吴长,总是做梦
梦中世界虽是虚幻,如流水账一般,但留下的记忆却清晰至极。
我梦到一少年,性格有些分裂,一面欢乐一面深沉,没有点应变能力还真无法接受他的善变,但无论变化哪一面,都硬扯着要做我师父。
梦中的我,还真如学童一般,头盘髻,淡蓝衣衫,只是这样纯稚的打扮与我老阿姨的心性有些违和。
少年嘴角一笑,便知欢愉,收下我啃了一半的糖饼,就是拜了师;少年眉头一紧,便晓深意,磕头三拜喊师父,就是收了徒。遇到这样的人,做事必须全面,真是在梦里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说徒儿,为师带你去历练历练,这可比打游戏有意思,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画面已经切换,我与他站在一庭院内,眼前有一颗枯烂的树根,满眼的阴暗萧条,树前的屋子里溢出一股鱼腥味,阵阵的寒意和恶心让我不想再继续做这个梦。我猛掐手指,这是我的诀窍,每次自己不想做这个梦时,只要一掐手指就会从这个梦中醒来。
霎时我感觉到阳光袭来,温暖的白色让我脱离了梦境,翻个身,继续睡去。再次睁开眼看到的,还是在这个庭院,只是不再破败晦涩,原本枯烂的树根变成落花的桃树,朦胧的粉色让人沉淀心慌。
一个小丫头从我身边跑过,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裹,她一经过,有种和桃花一模一样的甜腻消散在我站的角落。
“桃三,慢些跑。”
这是我第一见你,抬头看向小丫头奔跑的终点。一席素衫薄裙却掩不住聘聘袅袅的身姿,白嫩的鹅蛋脸上一抹娇粉,丹唇轻起,每一个音字都踏着花瓣印在我的眼里,很美。
我低头有些自卑的看看脚尖,同样是女孩,“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这样的词一定是形容你的,到我这只能是平淡无奇,样子说得过去,不丑也不好看,最多加一句,这个女孩很努力。
你接过小丫头手中的油纸包裹,婉转走进屋里。
“小姐,今日我让钟旺放了两倍糖,撒了三倍的白芝麻,保证又香又甜。”
你笑笑拿着素帕擦擦小丫头脸上的汗。
“桃三,下次多给些银两,钟旺需要钱进京。”
油纸包裹里是红糖糕,滴着红糖的米糕上满满一层白芝麻,看的我有些馋。
“小姐,甜么?”
“甜。”
你只吃了几口便擦出手去了里屋,留下小丫头自己吃的满嘴黏腻。
琵琶声从里屋传出,虽然不知道你弹的什么曲子,不过一听就觉得很高级,这样一想,我又自卑的看看脚尖,我也会弹琵琶,嗯,会弹音阶。
窗外的粉色与这清脆的琵琶声很应景,铜镜里映出的你,明眸皓齿如桃花仙一般。我躺到你松软又带着香味的床上,闭上眼睛静静等待醒来,盘算着市里哪家的外卖有糖糕。
忽然背后一阵寒意,气氛凝固,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的屋子变得破旧不堪,透着阴森。
所躺的床上也有令人作呕的臭味,熏得我闭眼骂了句脏话。
直到耳边传来清脆的琵琶声,暖把我从深处拉回来。
我睁开眼睛,你依旧坐在那里拨弄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静好。
真正醒来,是半夜两点五十九分,差一分三点,嗓子很干,起床喝了点水,再躺下睡。
黑色,什么都看不清楚,一股油腥味,隐约听到男人沙哑的说话声。
“老钟,一切都弄好了吗?”
“我办事,你就放心吧大勇”
“嘿嘿嘿……”
有风,吹落了门上写着周府的灯笼,微弱的火光让我依稀看到这两个男人猥琐的模样。有一个很矮,左边脸上有个黑色的痦子,另一个隐在墙角暗处,很模糊,从行动上看着有些跛脚。
我看着他们一个翻墙进去,一个钻洞进去,忍不住想笑,就二位这手段和头脑,做反派太牵强了。
府里是我熟悉的院子,那棵桃树还在悠闲的飘着花……
老钟,那个卖红糖糕的好像叫钟什么,我飘进屋想要看看你,那个叫桃三的小丫头趴在外屋的桌子上打着呼噜流着哈喇子,这不敢恭维的睡相也不知道将来娶了她的人会不会嫌弃。
里屋的你此时睡得也正熟,睡着了也依旧像个大家闺秀,端庄莞尔。我想要叫你,提醒你外面有人觊觎,可怎么做都发不出声音,我就像一股气体,谁都看不见的在那里上蹿下跳,还不如个屁,至少臭……
屋内的蜡烛被吹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听见窗外的风很大,如怪兽嘶吼一般,打得玻璃噼里啪啦的直响。
我呆站在阴暗中,直到天亮。
阳光透进来,眼里慢慢有了实物。
屋里一片狼藉,衣物被扔了一地。床上的你缩在破了絮的被子里,白花花的棉被深处突兀的颜色刺痛了眼。
“小姐,咦好臭”
桃三捂着鼻子站在你身旁,一脸的嫌恶。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
臭味弥漫在整个屋子,越来越浓。你眼神空洞的望着房梁,
我飘出屋外,像是缠住线的风筝,围绕着桃树一圈又一圈的飘。
沉溺在梦中,无法自拔。
雪,白色的,撒了一树,我飘出院外,欣赏着街道上的一片惨白。离周府不远的角落,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和正在淘米的妇人,在那里摆摊,我忍不住凑上去看,摊上是一块一块的红糖糕,这让我又想起你被子里的那抹褐色。
一个穿粗布衣的妇人朝我走来,长相有几分熟悉。
“钟嫂子,你知道么?周家的那个周小姐坏了。”
“坏了?三儿她娘,你听三儿说的啊。”
“昂,三儿说这几天她不吃也不喝,也就剩一口气在那吊着。
她那屋子里臭的和茅房一样,上回给她一掀被子啊。哎呦我跟你说真是……”
妇人尽数倒掉淘米水,小心翼翼的把耳朵凑过去。
“哎呀,真是恶心啊,你说这还周家的小姐呢,怎么不知检点,真是丢人。”
“我看像是谁给嚯嚯了,活该,谁让周家这么有钱,凭什么她周思婷一生下来就是小姐,我家三儿只能给她当个丫头,这不遭报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