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钰并没有来接待室,显然他也是很忙的。边乐清心想着她跟这个怎么能崔钰这么有缘分呢:闻箫很久以前说的一句话忽然浮现在她脑海。
巧,天意也;甚,人为之。
甩甩脑袋,边乐清不禁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
然而没过多久,崔钰就给边乐清发了微信,说他临时还有个会议,不能去找他。边乐清应付了两句,便对着白纸上写的十二个字发呆。
冥域有什么呢?
一条没有源头,没有终点的河,还有无数游荡在河上的亡魂。十二冥域领主各自为政,管理冥域之人不入冥域,冥域也不允许生魂进入。
没有轮回,没有旖旎的传闻,只有凝滞一切的晦暗和死亡。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对死亡恐惧——源于灵魂之中对冥府一切的抵触。
而第五领主讲述的“窃玉”取自“郑生窃玉心”这一个典故,想要抵抗冥府的死寂,可以饮下忘川水,从此失去一切过去与未来的记忆。而窃玉则刚好相反,能够使魂魄安然消散,过程是一段无比美好的记忆。
不同于忘川水,窃玉较为稀少,只有十二领主和手底下的鬼差才有机会弄到。
冥府之物,存在活人的体内,便会迅速吸食活人生气。若是用忘川水,寻常玄门中人能有办法解决,这难得一见的窃玉,非得冥府之人才能处置。
这也是为什么,边乐清能那么快治疗那个叫方媛的女子。
想明白其中关节之后,边乐清又收到崔钰的微信:【我请你吃饭,来不来?】
跟那帮jing察一起吃,想象场面就很严肃,边乐清也不想。就问他:【就我俩?】
【就我俩,11点半在局门口等你。】
虽然这个想法很美好,边乐清还是决定先问问警局里的领导,得知她一个编外人员,没那么严格的要求,只要她别出事情就好。
于是,边乐清跟崔钰两个人就到了一家低调而优雅的餐厅。
“想吃什么?”崔钰将餐单递到边乐清面前,说,“这里我不太熟悉,你看着点吧,这家店的海鲜挺有名。”
边乐清心想崔钰是个北方人,应该吃不了辣,再加上附近两个省份也没有吃辣的习惯,便随便点了一些不重口的海鲜。
“我家乡是沿海的,离海市不远,每年秋天螃蟹卖得可便宜了。”
“小时候住在B市,觉得什么都有,后来去了两年西南边疆那里任职,才知道很多人没有活得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好。”崔钰淡淡地说,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慨。
这一瞬间,边乐清忽然觉得他像极了一个人。
其实跟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吃饭,还是异性,点海鲜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因为螃蟹、虾这一类的都有壳,连鱼也要挑刺,总归会给人留下一点坏印象。
然而边乐清紧靠着一双筷子,将所有的壳处理掉,连虾壳也是三下五除二用牙咬开,连一点酱汁都没粘在手上。
崔钰看得不禁想笑,现在倒是他看起来更加狼狈一些。
“这案子结了后,你还打算跟他们合作吗?”崔钰一边慢条斯理地剥虾,一边问,他暂时还不知道双方合作的方式。
边乐清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工资都给我开了,能不干嘛。”
崔钰一愣,随即说:“我听海市那边的负责人说,他们打算找几个…嗯…大师来,也算是你的同行吧?”
既然崔钰这么说,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边乐清擦了擦嘴,心想哪里是同行,海市里找来的多半是玄门中人,跟田瞎子差不多,而她则归属冥域鬼道一方。
于是边乐清旁敲侧击:“咱们市里面有没有跟他们说拉我入伙?”
要是双方碰面,那就搞笑了。
“这倒是没有,毕竟不是什么寻常手段,霖州不知情的,只当你是一般的编外顾问。”崔钰说,并不把自己包括在“霖市”范围内。
边乐清努力使自己的目光看起来诚挚一点,对崔钰说:“领导啊,您可千万别向上头透露我的事,尤其是海市请的大师们,我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崔钰不解,问:“这还有区别?”
“区别大了,我暗搓搓地跟你讲。”边乐清压低声音,“他们算华山剑派,我就是日月神教,懂了吗?”
然而崔钰并不懂两者之间的差距,淡淡一笑说:“知道了。”
董兴那一帮人还在和海市的负责人们开会,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一辆车。崔钰到底是个大忙人,请吃了一顿饭后,也不知道又去哪里开会。
搞得只剩下她一个闲人。
边乐清拨通白子居铺子里的座机,接电话的依旧是田瞎子。
“闻哥呢,您老还在给我看铺子呢。”边乐清问,以往白天她也不开门,然而现在特殊时期,万一还有人找她求救。
“老什么老,闻箫去找你了,他说那边的事情你一个应付不过来。”
“大哥?大爷!”边乐清一听闻箫出门,立即低吼,“你疯了还是他疯了?大白天出门,你居然也不拦着他。”
田瞎子一点不着急地说:“他又不是路痴,也不是傻子,你怕啥。再说他能瞬移,我怎么拦住他?”
“贴一张定身符不就行了吗?”边乐清说道一半,稍微冷静了些,又问,“你这么淡定?”
“他没身份证,时移世易,也找不到路,自己会回来的。”田瞎子的声音忽然又带上几分促狭,“你这么担心他,嗯?”
这个“嗯”带着三分调侃,七分八卦。
“老瞎子。”边乐清骂完,挂了电话,试图打闻箫的老式手机,结果不言而喻。
接下来,边乐清打算去找海市的冥府信使,后者居然住在挨挨挤挤的居民楼里面,她去拜访的时候,绕了好多路。鬼道中人大多隐居避世,不仅避世间之人,还要躲开玄门正道,故而能低调则低调。
开门的是一个少年郎,开口就是海市本地方言,听得边乐清一愣一愣的。
少年郎名叫南黎,海市本地人,出生于上个世纪初,早年家中变故,他被追债的人逼得跳了长江,结果没死成,也不曾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