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乐清从昼夜颠倒到被迫迎合正常人,再到无时无刻不在准备接受身心双重挑战,那是真的累。没两分钟,就在车上进入梦境。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朝气都没有,想当年我通宵上网吧,眼睛都不眨一下。”司机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后面那哥们,五点了,你都不摘一下眼睛,装13也得有个限度吧。”
田瞎子问:“摘下就能看得见了吗?”
司机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说:“我这,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那样的太多了,真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就看着点路,你现在开得对吗?”
“这条路我开了十年了,放心吧,闭着眼……不是,反正准没错。”司机一个嘴快,“我这开车技术杠杠的。”
“真的不错,还能把车从阳间开到阴间。”
“啊?”
什么东西从上面砸下来,司机猛地刹车,挡风玻璃上是喷射状的血迹。司机面色大变:“这……不是刚才明明没人啊,这绝对碰瓷,不对,从上面掉下来的,跟我没关系。”
“外面还有灯吗?”田瞎子问。
边乐清已经被吵醒了,说:“没灯了,又是《雪夜访鬼图》那种领域吗?”
“你俩在说啥……我咋听不懂?”
边乐清深吸一口气,打开一丝车窗缝隙,带着腥味的风迅速涌入,女子的低泣声隐隐传来。他忽然想起闻箫提到过的那种模仿别人能力的僵尸朋友。
很快,边乐清借助汽车的灯,看到了崔钰。
他站在不远处路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笑了笑,慢慢爬上石桥,边乐清夺门而出,喊道:“你在干什么?”
崔钰直起身子,随即像后一仰,摔下石桥,披着红衣的枯骨蜂拥而上,将落入河中的他淹没。“崔钰!崔钰!”
叹了口气,司机问:“这你女朋友啊,睡个觉还带喊的?”
边乐清猛地睁眼。
田瞎子呵呵一笑,说:“大哥你真能说笑,我这年纪都够做她爷爷的。”
“我看你定夺也就三四十。”
“真的,那多谢夸奖。”田瞎子继续乐呵地说。
惊醒的边乐清赶忙看着窗外试图寻找一条桥,一边问司机:“桥,这条路上有没有桥?”
“咱们现在就在桥上啊。”司机说,“别睡了,马上就到白子湖了。”
“我看他从桥下跳下去,然后被那些红衣……”边乐清的话硬生生被田瞎子打断。后者说:“你这是后遗症,怕不是今天受感染了,早说了他们没事,你还非要去探。”
田瞎子指的是边乐清在崔钰还沉浸在幻境中的时候,不放心,用精神力将他拉出来。
“别说了,回家我好好睡一觉,就算王麟他们扣钱我也要关机!”边乐清也只好认为自己精神恍惚需要休息。
很快要过年了,边乐清发现店内的生意怎么一个惨淡了得。
秦泽和他的那帮部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是王麟奇迹般地大半个月没来看她,大约干坏事的也需要过年。这一时半会还真难适应。
“朋友们,要过年了,出不出去买新衣服?”边乐清问。
“你一向不是尊崇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网上买就网上买的原则吗?”田瞎子乐呵呵地说,摸着不知从哪里抱来的黑猫。
边乐清盯着黑猫说:“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总该出去见见天日。”
“闻箫,你咋看?”
“我嫂子给我做了几件。”闻箫说,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出门了。
田瞎子被迫向现实低头:“得了,咱俩孤家寡人,出去就出去吧,小东西,你想吃什么呢,鱼还是老鼠?”
“你养猫也不能养只好看点的,黑不溜秋,晚上多吓人,最近都没客人上门。”
“我又看不见,管它长啥样,再说了你这店开着本身就吓人,谁大过年来这找晦气。”田瞎子反驳道,披上外套,把猫抱在怀里,“走不走?”
“走走走。”
虽然是晚上,但这个点几乎所有的商家都在营业,边乐清扯着田瞎子的袖子走进一家商场,嘴里还嘀咕:“这一年到头了,那边也没个通知。”
“难不成哪一位领主还要找你过去拜个年,发点压岁钱?”
“他们发的工资是冥币吗?”
田瞎子哈哈一笑:“这不是活人烧的嘛,你还当真了。”
这种类型的商场,店主大多是外地的,临近过年,多数得匆匆赶回家,很多会降价出售。大商场一两千的呢大衣或者羽绒服,这里往往只要五六百一件。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杀价不会显得很突兀。
隔壁的大妈已经和店主吵了起来。
“八十块一条,不能再便宜了。”
“八十块?这种裤子,在我家那儿最多五十块,怎么大城市了不起啊!”妇女拉着自己的老公女儿,转身就走,“爱买不买。”
“七十,不能再低了。”
“这样吧,各退一步,五十五。”
老板娘为难地说:“这还不够成本价的,大姐,多少得让我赚一些吧,再加十块。”
“你别忽悠我,我有个朋友就是做这些生意的,进价绝对没有三十,五十我都让你赚大头的。”也不知道谁在忽悠。
边乐清听出了这个声音,本想转头就走,谁知那女人忽然一把拉住她,喊道:“阿凌,你这小娘皮怎么在这儿?”
边乐清抽回手臂,尴尬一笑:“大妈,你认错了。”
她像是见到鬼似的连连后退,抓着自己丈夫的手臂,拍着胸口说:“哎呀我的娘,大忠,我是不是看到……大过年的!”
老板娘问:“六十块,买不买呀,最低价了。”
“你们这里闹鬼啊!不买了不买了,赶紧走,换一家。”
声音杂乱的地方向来是田瞎子不喜欢的,他很难在这种地方依赖听觉。且人流众多,灵气杂乱,他几乎和个普通瞎子没区别。
边乐清不知又被谁给堵上了,总不可能在这儿碰见熟人吧。
怀里的猫发出不耐烦的叫声。田瞎子勾起嘴角,快速走了两步,就跟一个疾行的女人迎面撞上。
女人大骂:“你是瞎子啊,还往我身上撞!”
被挤了一下,猫发出惨叫,声音渗人,也吸引了不少目光。田瞎子抓着一边的货架,说:“大婶你慧眼如炬。”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欺负人家一瞎子。”
“这女人什么素质。”
……
边乐清本想躲一躲她,没想到反而搭上了田瞎子,趁着那些人指责女人,赶紧拉住田瞎子往外挤,半晌才走到外头。
“那女人你认识。”田瞎子肯定地说。
“别提了,走吧。”
“干嘛不提,怎么说也是长辈吧,过年也得给压岁钱吧。”田瞎子揉了揉猫的脑袋说,“不过她也不简单啊,德行亏损,容易有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