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有一圣人,名“庄周”,因偶得一梦,化为胡蝶,欣欣适意,欢愉不已。悠然清醒,却不知是庄周梦化胡蝶?亦或是胡蝶梦化庄周!
后人有诗叹曰“庄生晓梦迷蝴蝶”。此等颠倒梦境,亘古偶有之。
又说那金蝉子,因也吃了那通天古木之果,虽不及八戒那般多,却也就入了凌虚幻境、无边臆想之中。
你道如何?原来,他那颠倒梦境却也于众不同,更是旦古未见之奇妙之梦。且听我一一道来。
......
金蝉子于颠倒梦境中,突然醒来,定眼一看,见前方一片茫茫苍苍,天光乱射。
金蝉子诧异道:“咦!此是何处?”
正要问时,又听得一旁的悟空忽指了指前方道:“师傅,前面有一去处,不知是何地!”
金蝉子道:“为师正要问你哩!”
一旁的八戒却又不耐烦地道:“只管走路,到东是东,到西是西!管他怎的?”
说话间,忽觉一阵光影交替。众人再看之时,见四方上下山河隐退,四周早已是一片浩瀚黄沙、渺渺茫茫。那天地间,再无半点山河景致,唯见一轮红日高悬。
又一时,忽而狂风大起,卷起滚滚沙尘,遮天蔽日而去。
金蝉子顶着风沙,吃力的道:“悟空,圣人云:‘迅风雷烈必变’!风沙乍起,定有缘故,此处恐非善地,定需仔细!”
悟空道:“师傅,莫要担心,有我哩!”
又行够多时,那风沙稍住了,金蝉子问道:“悟空,你看前方,究竟是何去处?”
行者定晴一看,见前方有一城池,那城池倒似曾相似,行者对金蝉子道:“咦!师傅!此处却十分眼熟!”
呆子也向前一望,笑道:“咳!师傅十分薄情,此处也不认得?”
金蝉子问:“八戒,你却认得?”
八戒道:“师父你看,这不是你那浑家之地,西梁女儿国?!”
金蝉子听罢,心头一震,急问道:“何以见得?”
八戒指了指前面的城楼:“喏!那城门匾额上写的不是?”
三人再看,前方但见吊桥濠河、城墙角楼,又见中间城楼上,果然上书“西梁女儿国”五个大字。
金蝉子恍恍惚惚间,自思道:“这不是南下无望海,出了化外,如何又到了西方?若真是这女儿国,必有一个女王。当初有负于他,执意西行取经。今日若再为她撞见,岂不是又要纠缠于我?若真如此,我安肯坠落凡尘,失我元阳,走了真精?他若又不肯放我,却如何是好?”
方思罢,金蝉子急对悟空道:“悟空,快走!快走!此不是久留之地。”
悟空问道:“师傅,你怕怎地?”
八戒笑道:“得了,猴哥,俺师傅原来惧内!以此论来,还不如俺老猪哩!”
金蝉子听罢,急摇头,喝道:“莫弄嘴,速去速去,一时见了,怕便走不脱了!”
说罢,一行人急转身即走。
走不出十来步,再抬头之时,见前方亦是一座城池,也是一般模样,一般的城池,一般的吊桥濠河、城墙角楼,那中央峥嵘城楼上的匾额上,亦是写着“西梁女儿国”。
悟空道:“师傅,向东向东!”
四人又向东调转,行不出十来步,再抬头之时,又见一“西梁女儿国”。再向西,还是一座“西梁女儿国”。
八戒道:“得咧!躲无处躲,避无处避!俺师傅是来还情债了哩!”
金蝉子喝道:“八戒,莫胡扯,端得想想主意,出得此方天地去方可!”
行者道:“师傅,你也忒不济,如今也是成佛之人,要出此方天地,又有何难?我们驾一朵祥云去了便可!”
那长老幡然醒悟,叹口气道:“正是,我们驾云走罢!”
四人纵身一跃,脚下即生一朵祥云,而后便急飞而去。四人自以为得意时,那八戒忽惊恐地道:“师傅,快看我们脚下!”
三人急看,猛得发现,原来脚下的祥云,只贴着地面之上。浑浑噩噩中,这半晌工夫,原来竟是半步未离!再抬眼望时,四周依然是四座“西梁女儿国”城池。
......
又说那如来佛祖,高座雷音寺大雄宝殿内,此时正收伏了猪刚鬣,又对众将那掌中之“修罗梦魇”对众展示。再低头看时,忽又见坛前那“凤眼宝珠”中,金蝉子一人的身影,似无头苍蝇一般在那厢毋自乱转。
佛祖心下疑惑,急跏趺而坐,结禅定印,慧眼遥观。
一众灵山诸佛只见佛祖眼内却是两团星光,仿佛装着整个宇宙,不一时,便照彻了天上地下、四海八荒。
那佛祖忽叹了一口气道:“金蝉子亦误中梦魇,入那凌虚幻境之中,恐怕!一时难于挣脱。罢!罢!罢!此等因果业报,终需亲自开解,诚所谓:天意不可违也!”
诸佛听罢,有解其中之意的,也有不解其中之意的。忽听得殿下有人问道:“望佛祖明示,以我佛之无量大法力,却仍称天意不可违!何也?”
如来善口微开,对众道:
“昔日,我释迦族与‘琉璃王族’交恶,琉璃王曾屡次带军来犯。一日,那琉璃王又带兵来犯,我寻着一颗枯木之下,等他大军到来时,以佛法开解。他问我:‘释迦,此方有无数荫木,为何独坐于一枯木之下?’我言:‘木之荫,如何胜国之荫?’他知我弦外之音,便退军而去,至翌日,他又带兵来犯,我依旧端坐于此木这下,如此反复,自至第四日时,又见琉璃王的大军到来。彼时我知今日宿缘已熟,了结此劫的时机已到了,便不再相阻。而众弟子中,神通第一的目犍连尊者,见此情形,却又十分不忍,发了菩提心要救我那族人。我说:‘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凡人有七事不可逃脱,曰:生、老、病、死、罪、福和因缘!释迦一族,急难救也!’那目犍连尊者不听,以神足通飞入城内,挑选了五百释迦,用我钵盂装入。事毕,又从空中飞出。及到第五日时,琉璃王攻破了迦毗罗卫城。目犍连尊者即手捧钵盂,到得我的面前道:‘佛陀!我已救出了五百释迦。’说罢,打开钵一看,那目犍连尊者大惊失色,原来钵中藏着的五百位释迦尽皆化作了一摊血水、无一存活。”
佛祖又道:“此等因果业报,即是天意不可违也!”
诸佛听罢,又问:“何为天意?”
佛祖沉默许久!而后缓缓地道:“天意者,近乎于道也!”
又问:“何为道?”
佛祖沉默不言。
......
又说那金蝉子之颠倒梦境,此时,只见他四人正去无可去之时,忽又觉一阵光影流转,再看之时,已置身于女儿国城中。
那悟空急欲纵身跃去,却觉脚下似灌铅一般,分毫挣脱不动。
没可奈何,只得对金蝉子道:“师傅,挣脱不得,看来,只得趟趟此方浑水了!”
四人说笑间,旁边闪来一女将,那女将又领着十数名女官,纷拥向前,一把扯过四人道:“何处来的旅人?竟不知我这西梁女儿国,容不得半个男儿身,真是‘兔子走进虎穴,自家送死来了!带走带走!”
说罢,即见那一众女官将几条母指大的绳索向四人套来。
一旁行者见状,就欲动怒,叫了声金箍棒,半晌毫无动静,又伸手去耳朵里扯,也是半晌无动静。
悟空又拔下一根猴毛,叫了声“变”,那猴毛在空中飘飘荡荡,随风转了几圈,寂然落在地面,也是毫无动静。
又一旁的八戒见状,笑得不能自已道:“猴哥,没吃饭哩?耍不动宝了么?”
悟空暗自疑惑!却见八戒忽将那几名女官推开,从腰间摸出九齿钉耙,那钉耙只似发簪大小,八戒握之上手,道了声:“变!”
谁知,也是半晌没有动静。
禁不住,顿时便笑倒个孙行者在那满地儿打滚。
“八戒,还笑话我,你倒是拿个像样的兵器来么?偷得哪家姑娘一枝发簪上来阵前,却是何意?拿发簪杀敌还是怎地?”
一众女官见状,那当头的喝道:“耍什么把式?带走带走!”
说罢,又将绳索来套,这一次,却是将四人一并五花大绑,投入馆驿中去了。
金蝉子急问道:“悟空,再不做主,还待怎地?”
行者道:“师傅,俺老孙失去法力了!”
八戒亦道:“师傅,俺老猪也没了法力了!”
沙僧又道:“师傅,这绳索我也挣脱不得,许是也没了法力!”
金蝉子焦虑道:“如此,却当如何?”
那行者忽转喜道:“师傅莫怕!此处不是别处,你这浑家许是只要你一人,又是入赘成亲,南面而王,定不害我等。”
金蝉子道:“取经都几百年了,还入赘成亲?怕红尘中已不知是何年月。此方国中,又不知何人当政!何人掌朝!亦不知是正是邪,如之奈何?”
行者道:“师傅不曾留意,你看方才那些女官,哪个不是当初领见我等去见女王陛下的差官?”
八戒听罢,也急回道:“如此说来,还真是,还真是!师傅,你浑家却几时来请我等喝定亲酒哩?”
金蝉子没奈何摇摇头:“正经正经!”
不一时,推推搡搡地,四人被那一众官差投到那馆驿简易囚牢之下。
忽又见一众女官来到。
“四人,各报姓名,黄泉路上好通报!”
行者笑道:“呵呵呵!我是孙二官,这白面书生是唐大官,那猪面大肚者是朱三官,那青眼蓝脸的是沙四官!”
金蝉子道:“悟空,亏你笑得出来!”
行者又道:“哭便不是英雄好汉,师傅不曾走那奈何桥,又不曾喝那孟婆汤,今日俺老孙带师傅见识见识,却好耍子!以俺老孙的本事,即是到地阴曹地府,也保得师傅做那地府之主,怕他作甚?”
一众女官却哪容分说,将四人各上了一把枷锁,领着出去了。
不一时,却走到法场之中,法场中又坐着一法官,那法官案前点了三支香,见那香孜孜得已烧去大半。
那法官喝道:“时辰将到,带上前来!”
不一时,那香即燃尽,又喝道:“时辰已到,行刑!”
那四人扛着枷锁,侧过脸去,各见一把大刀,寒光闪闪的劈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