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金缕玉庄建在城郊,占据半座山地,老庄主尚泽每年五月都会摆酒设宴,款待四方权贵。
宴上鼓乐齐鸣,轻歌曼舞,更是商贾望族顺势结识权贵名门的好机会。
凤允到时,玉庄府邸门前已十分热闹,老远就能听见从里面传出的丝竹乐声。
黑耀拿着拜帖跟在凤允身后,在她身侧的男子俊雅如斯,长身玉立。大门前迎客的小厮眼尖的看见这男子就急忙上前来,黑曜顺势将拜帖递上。
小厮不像对别人那般要看拜帖,直接就叫人来引路,三人静静跟着带路的小厮走入府中。
廊灯通明,人来人往,七拐八拐后,总算是走出那构造复杂的主宅,眼前顿现开阔之境。
此次的酒宴设在府中梅园,平日此处本就是专供府中来客听戏赏曲的地方。
戏台四周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凤允三人被引到中央的一桌空桌,刚落坐,便有丫鬟陆陆续续端着菜肴摆上。
先前在城主殿浮华准备过些茶点给凤允和黑曜垫肚子,此刻凤允倒是不饿,黑曜冷冷垂着眼也看不出表情,不知道他是饿还是不饿。
凤允拿起他面前摆放规矩的筷子递给他:“这一桌全是你的,吃吧。”
冷淡脸的小少爷得了允许,接过筷子就朝自己喜欢的菜夹,凤允给他倒了杯茶。
她以前就觉得,黑曜这只狼,实在是教养很好,吃东西斯文,哪有半点凶兽的样子。
除了会啃菜帮子。凤允叹了口气,都是她的错,她以后绝对给黑曜多弄点好吃的。
老庄主尚泽从凤允几人落座时就抬着酒盏含笑而来,可短短几步路上和他打招呼敬酒的客人实属太多,黑曜慢条斯理吃完一盘糖醋香酥鱼,他还在隔壁桌被人硬拉着寒暄。
等他终于突破重重障碍走到桌前时,凤允身侧的男子正慢悠悠喝茶,饶有兴致欣赏戏台上的表演;黑曜在捞佛跳墙里的海参,凤允侧头看着斜后方坐在最后边的念依依。
念依依也在四处张望,看着老庄主站在凤允这一桌,还想着尚故北会不会跟着庄主来,结果看了半晌,就只有老庄主和他的侍者。
倒是庄主身前那桌,三人长相十分惹眼,其中身着皎月华服的男子尤其夺目,念依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凤允收回视线,刚好老庄主笑吟吟的对身侧男子躬身:“老夫不知是白少爷大驾光临,失迎了。”
侍者给他倒满酒,他便自顾自一口喝了:“老夫自罚一杯,还望白少爷海涵。”
“庄主不必介怀。”白少爷依旧四平八稳坐着,只微微抬眼看着老庄主,笑容温和:“今日不过是带舍妹来贵府凑个热闹,并无他事,庄主且去招呼贵客吧。”
凤允适时对老庄主颔首,笑意柔柔在浮华新给她做的美人脸上绽开,简直我见犹怜:“叨扰庄主了。”
“这是令妹啊!”老庄主一惊,而后不停称赞起来:“如此皎若秋月之姿,果然不愧为白家人!”
说着,便开怀大笑起来,又让侍者倒上酒,对白少爷和凤允一敬:“今日白府少爷小姐光临,老夫甚幸!”
“白少爷白小姐慢用,有何需要尽管吩咐,老夫晚些再来拜会。”喝完酒,老庄主笑眯眯的去了别桌。
“你们白府到底什么来历?”能让一个长辈对小辈如此恭敬。
白少爷笑笑:“他向我求过事情。”
凤允点头,原来也是个妄念太深之人。
“如今你用白府小姐这个身份,以后在郡城,横着走也无人会拦你。”白少爷取了锦帕递给黑曜:“擦擦。”
黑曜乖乖接过来擦了擦嘴角,接着吃那盘东坡肉。
“你到底收了多少人的执念妄想?”在郡城横着走?凤允心中鄙夷:“你如此帮人如愿,倒不像妖邪做派,搞不好日子久了云州郡内会有百姓给你修个庙供你香火。”
这人可是专收恶念,只要他需要,什么事都能给人家得偿所愿。
长久如此,还不搅得天翻?
白少爷知道凤允在讽刺他,莞尔一笑:“是啊,我和那些成愿的大罗神仙比,唯一的区别,就是求我的人最后都会死得很惨。”
凤允挑眉,同妖邪之物交易,意料之中的下场。
她有些同情的看了看在宾客间同人交谈的老庄主。
而后想起自己也同老庄主一样,不禁一笑。
下一刻,白少爷冲凤允身后看了看,眼神示意凤允,她回头,果然就见熙然人群中,念依依被一个小丫鬟带离梅园。
凤允也起身:“黑曜你慢慢吃。”
黑曜点头,他知道她要去找念依依,现下也不担心什么,她身边还有一直隐着身形的初观跟着。
当日从人市回来他对初观的身手可谓是刮目相看,是只厉害的妖。
念依依被丫鬟带到一处僻静园林,她从荷包里取出七八个碎银给这丫鬟:“你可同小少爷说了我在此等他?”
“念小姐放心,方才奴婢传话时,说过您在玉兰苑的廊桥边等他。”丫鬟收了碎银,匆匆就转身走了。
念依依看着丫鬟身形渐远,温婉的脸上终于压抑不住的扬起悦色,整了整发簪衣裙,静静等着她心心念念的小少爷来。
尚故北来得很快,为了避嫌他还带了个小厮为他提灯照路。
廊桥边伊人静立,浅紫倩影倒映在小池畔,影影绰绰。
她听见脚步声,欣喜的抬眼看去,黯淡的月色映着尚故北眉目舒朗的脸,令她看得不太真切。
“故北!”她柔柔叫他。
尚故北脚下一顿,满面狐疑:“你是…念府小姐?”
“是我。”念依依莲步轻移走上前来,伸手想去拉尚故北的衣袖:“依依这一月来,满心都盼着少爷来接我……”
余下的话念依依没能说完,尚故北生疏的躲开她的手,退开老远:“念小姐自重,你所说来接你是何意?”
念依依见他此种反应,脸上笑意骤失,惊诧的望着他:“故北!你怎么了?”
他当日可说过对自己一见倾心,会找个日子带上聘礼去念府下聘,将自己接入府中做他的少夫人……现下他怎会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
“念小姐才是怎么了?”尚故北示意身侧提灯的小厮上前看看:“可是身体不适?”
“你!”念依依一时激动,几步上前就抓着尚故北衣襟,逼他看清自己的脸:“故北!你看看我!你难道不记得了?你说要来念府向我爹娘提亲的啊!你要我做你少夫人的啊!”
尚故北十分慌乱想要推开她,又怕手上力道不知轻重伤了她,小厮想上前拉开这女子,可她手抓的死紧,尚故北无奈只得吩咐:“十五,快去叫人,院外有府卫!”
十五得令就急匆匆跑出去叫人,念依依仅存的一丝理智听见府卫二字便立刻将她拉回来,她慌忙松了手,无处安放的双手只能死死抓着裙子,她不敢看面前的人一眼:“是我失态了,我这就走。”
说着她撞开尚故北便跑出了园林,跌跌撞撞混入熙然往来的宾客中。
凤允倚靠着廊桥木栏,玩味的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尚故北摇首而去:“他这是失忆了?”
“不是。”初观一本正经:“尚故北身上的咒术被我收回了。”
凤允猛然侧脸看初观,良久,恍然大悟念依依也和他们交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