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黄泉路,白府可通天。
这是近年来流传在云州郡内达官显贵间的一句话。
云渺阁那种买卖消息收钱行凶的地方,明面上权贵之人都避之不及,但白府这不知到底是做什么的,上流的大门大户都以结交白府为荣,无不使出浑身解数妄图拉拢关系。
可白府的主子平日地调得很,只以自己喜好结交朋友,这就造成了谁家和白府交好都能成为一件可以显摆的事。
白府有个儒雅俊逸的少爷,惹来不少有女儿的大户人惦记,而光有儿子的就只能暗自可惜白府无女。
众人怎么也想不到,前几日金缕玉庄的商宴上,突然就有了个白府小姐,那模样可堪称是人间绝艳,当晚有幸一睹芳容者,无不为之震颤。
不怪白府一直藏着女儿,这般姿容,常常抛头露面可是会惹出麻烦的。
这不,没过几天,就遭人刺杀了。
那些重新燃起与白府结亲希望的人家顿时又蔫儿了。
“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小女与白府素来没有交集,那白府小姐更是只在玉庄商宴上远远得见一眼,怎会……”年老爷有些脚软,他勉强撑着身子站直了,惊惧的看着上座的女子。
“是啊!爹爹!我为何要杀白府小姐?我与她又无过节!”念依依带着哭腔,仿佛刚从那一巴掌中醒过来,收敛了方才的疯狂。
“她有点吵,能让她闭嘴么?”女子侧头看向万安翎。
万安翎笑了笑,捏着茶盏的手指了指念依依:“来人,让这位姑娘安静一下。”
‘来人’二字出口,门外就涌出几个侍卫,走入念依依身旁,也不管她喊叫挣扎,利落的用掰开她的嘴,用锦帕塞了进去。
念依依几时受过这等侮辱,现下口不能言,双手还被人禁锢住,愤恨与耻辱令她呜咽抽泣起来。
念老爷和夫人左右看看,也不敢说些什么。
“收声。”万安翎温和的看着念依依,只一眼,念依依就安静下来,不敢再发出声音。
“方才说到你这女儿为何要买凶杀人。”女子顿了顿:“这个我也想知道。”
说着,她缓缓伸手取下了自己的纱帽。
鸦雀无声的大厅内,顿时有些躁动,念依依更是彻底僵了。
这张脸,姿色天然,端丽冠绝,在场众人除了念家一家三口之外,几时见过这等瑰姿艳逸的绝色女子?
“念小姐,你花大价钱雇来的刺客,错将我府中的丫鬟当成了我给杀了。”凤允看着念依依脸上慢慢升腾而起的恐惧,笑了笑:“可真是蠢。”
“我让人放出我已经死了的消息来呢,是因为我向来心软,不忍心看你心神不宁的定亲。”她对门口的侍卫招招手,侍卫便将一个被捆住双手身着黑衣的男子带了上来。
这男子不知被人动了什么手脚,被侍卫粗鲁的丢在地上,撞了脑袋也不动一下。
“当然,光有这个你念家肯定要说我诬陷,不如现场来搜搜念小姐的身,看看能不能找到我赏给丫鬟的云簪。”凤允歪着头:“啊对了,白府放出的消息说云簪是家传的,那是骗人的。”
侍卫可不管什么男女有别,冷着脸就上去搜身。
果不其然,在念依依怀中搜出一个包成长条的锦帕,打开一看,赫然是一支透亮夺目的云簪。
念依依衣衫不整,瞬间双腿一软就要瘫倒在地,好在有侍卫架着,有气无力的垂下脑袋,不停发起抖来。
“念小姐,别这副模样啊。”凤允身体微微后仰:“这还没完呢。”
“莫观,把阿福带上来吧。”
立在身侧的侍卫脸初观小跑了出去,很快就将脸色还有些苍白的阿福带了进来,他手里还背了个沉甸甸的包袱。
接连的打击侮辱,已让念依依的神志接近崩塌,现下,阿福出现了。
她彻底崩溃了。
年老爷和夫人见了阿福,面露惊讶,看着阿福突然跪倒在脚下,声音悲戚:“老爷夫人!阿福死里逃生,如今捡回一条命来,一定要将小姐做的事都说出来!”
“杀了张管事的,其实是小姐。”他咬牙切齿:“她将罪名推给月云,害死了月云还不够,怕事情败露就偷了念夫人的簪子让我去陷害后厨那个丑奴,事后被夏嬷嬷发现了就又杀人灭口!”
念夫人瘫坐回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而前面的念老爷瞠目结舌,抖着手指着阿福:“你这贱奴可莫要胡说!”
“老爷!”阿福用更高的声音喊了起来:“小姐为了让我不说出来,三番五次给我银子,又言语威胁,几日前她又妄图将偷盗那六千银钱的罪名栽赃于我,险些将我毒杀。”
说着,阿福将手边的包袱打开:“这些,全是她给我的!老爷可以看看这银子上所刻的标记。”
凤允看了一眼初观,初观会意,转身对等在外面的小厮招了招手。
小厮领着人抬进来五个箱子,在念老爷面前打开来,里面自然是念家不见了的银子。
“念老爷,这刺客被抓到的时候,正好带着这些银子,你顺便也看看有没有你念家的标记吧。”凤允不疾不徐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从初观手里接过一只耳环,扔到念依依脚下:“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在月云耳上弄出的划痕,但这只耳环其实是你的对么?这质地廉价,的确不像是你这小姐用的,但我派人查了梓镇所有银铺,穿银铺的掌柜说,是月云陪你一同去买的。”
初观拿出一件脏污的血衣也丢了过去,凤允补充道:“这衣服,虽然不成样了,但念夫人你仔细看看,应该认得自家女儿平日的衣服吧?”
念依依只是在哭,别着脸不敢去看脚下,她娘摇摇晃晃走过去捡起衣服来看了半晌,什么也说不出来,把衣服捏得死紧。
念老爷双脚瘫软跪倒下去,抖着手翻看着银子,一面摇头,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会做出这些恶毒之事。
“对了,你家老夫人昏迷至今,也和她有关系。”凤允看向门外:“不巧我今日也将老夫人请了过来。”
说着,就见一个丫鬟搀着个老妇缓步从外走进来,念老爷倒吸一口凉气:“娘!你何时醒的?怎会……”
老夫人阴寒愤怒的瞪了念老爷一眼,而后看见跪在前面的念远山时,一瞬就哭着上前抓住他的手,眼中悲喜交加:“我的好山儿,奶奶可算是见到你了!你果然还活着,他们没骗我啊!”
凤允让人去带老夫人入城时和她说过,她心心念念的孙儿还活着。
念远山也有些激动的点头,用力回握住她的手:“奶奶,孙儿也常记挂您,若非伤的太重孙儿早能回来见您了。”
老夫人一边嚎她孙儿受苦了,一边站起身来指着念依依大骂:“你好狠的心,不但对亲哥哥下狠手!还在我汤药里下毒想让我一睡不起,你别以为那几日什么也不知道,我身不能动,脑子可清醒着呢!”
她转眼瞪着念老爷:“你教出的好娃儿借口探望我,却偷去我手上的库房钥匙,还对而言相向,简直畜生不如!你现下不该再包庇护着她了!”
念老爷红了眼,摇摇欲坠的爬起来,对着念依依又重重扇了一巴掌:“造孽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个畜生!”
念夫人哭着拦在念依依身前,朝着凤允跪了下去:“白小姐求您了,别说了…依依她…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教好她,是我的错,您杀了我消气吧!”
她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不停给凤允磕头,可凤允内心毫无波澜,随她磕。
念依依见她娘这般模样,边哭边恨恨的瞪着凤允,似要用眼神将她穿膛破肚。
凤允终于扬起唇角,起身缓步走下主位上的小阶,绕开磕头的念夫人,抬手就迎面给了念依依三巴掌:“这是替夏嬷嬷打的,她曾有恩于我,若不是她命丧你手,我才懒得费神去查你在念家做的那些好事!”
“我不像你,恨谁就要杀了谁,我很讲道理,所以我会把你交给官家审问处置。”
说着,她动手扯下念依依口中的锦帕:“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就趁现在吧。”
一能说话,念依依就疯狂对她大吼:“你算什么东西!白府小姐又如何?!你不也想当金缕玉庄的少夫人?呵呵呵……你如此对我,就是想抢走故北,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恨,我只恨你为何不死!”
“依依你住口!”念夫人爬到她脚边不停摇晃着失心疯般的念依依,可她却狂笑着用尽力气挣开了侍卫,迅速抢夺过侍卫手中的剑,又哭又笑:“你少在这里虚情假意!我儿时被张管事轻薄,你们可曾信过我?还有你们!”
念依依一手执剑乱挥,一手指着慌忙躲开她的众人:“你们都喜欢念远山,都盼着我死!好,今日我就随了你们愿,日后就算做鬼,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哈哈哈哈……”
那疯癫凄厉的笑在剑刃深深插入心口时,戛然而止。
念依依在巨大的痛苦中,面目扭曲了笑容,倒在地上挣扎了一小会儿,再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