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皑皑飞雪,在寒风中肆意翻飞旋舞,将天地界限变得朦胧而模糊。
凤允散开的黑发随着风雪飘摇,单薄的锦衣衣袂翻飞,未及着鞋的双脚赤裸着踩在厚重的雪地里,她以为自己会冷,但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刺骨之感。
她面前屹立着一棵参天大树,繁茂的枝叶被冰雪压得低垂。
而那树枝上,坐着一个美艳的红衣女子。
她看见凤允的瞬间愣了愣:“你是何人?虚妄者呢!”
又是虚妄者。
凤允是第二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浮华,她脸色不好的瞅着着女子:“你可以重新去找他,送我回去。”
女子飞身从树上落到凤允面前,凑见凤允打量了一番,露出嘲讽:“呵!虚妄者你竟胆小得扮作女人来骗我么?可你也该将周身的气息藏得再好些!”
什么?凤允反应了一秒,这女子竟把自己认作浮华变的了!
“我不是…”凤允欲向她解释,但她根本不给机会,手中蓄起刺眼灼焰一掌打向凤允!
凤允心未动,身已闪退几步躲了开去,在她惊讶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能力时,女子的炙热掌风又袭过来。
她凝神,展开手中百鬼画扇,想试试能不能用。
果然,那烈焰触及画扇时瞬间被挡了回去,女子轻盈一跃,也躲开了。
她脸色铁青瞪着凤允:“百鬼画扇!你怎会有魔罗的东西?”
“别人给的。”凤允面色漠然,趁机解释:“我只是个凡人,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少废话!”女子凤眸一凛:“你这身虚妄之气,这六界九天内可没有第二人会有。”
虚妄之气……是自己体内的玉魄。
凤允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非人之物都盘算好了,她根本逃不得。
但观此女看见画扇时的脸色,她好像怕得很。
凤允扯开嘴角,有这扇子在,恐怕她不敢对自己如何。
但女子似乎下定决定要置她于死地,瞪着眼睛双手在空中化出诡异的形,顿时炙焰自她周身窜出,火势惊人。
“你杀了沉苊,就算拼得元神尽散,我也要你给他陪命!”她咬牙切齿,身形如同疾风飞像凤允。
看着那团烈焰朝自己过来,凤允眼疾手快起手以扇在空中一扫,突然间画扇中百鬼哭号奔涌而出,张着獠牙血口朝那团火扑了过去。
女子被无数鬼神妖邪包围在其中,她的烈焰无法击退百鬼分毫,反而自己倾尽全力燃起的业火被啃食撕咬,源源不断从身体里流失。
她开始挣扎,痛苦的惨叫起来。
凤允站在狂风暴雪中,皱起眉头。
这些鬼怪要怎么收回来?她可不想又莫名其妙背上一条命。
“够了,都回来!”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嘴。
话甫落,成百的鬼怪邪魅竟真的乖乖放了人,全数返回来钻入了扇中变作画。
女子浑身被撕咬出了血口,但她在她红衣映衬下,却又分不出那些是不是血。
她凄厉愤恨的看着凤允:“虚妄者,这种时候你装什么!”
“不是装,你真的认错人了。”凤允无奈:“这样,你告诉我怎么出去,我带你去找他。”
女子闻言呵呵笑了几声:“哦,原来你不知道怎么离开啊。”
她摇摇欲坠的后退几步,笑容越发狠戾起来。
“那你就在这被死气折磨致死把!”女子足见一点,飞身而起,身形转瞬就散在了风雪中。
“等…哎!”凤允头大,死气是什么东西?听她说得很吓人的样子。
她抬起扇子,看着扇面上变幻暗动的画:“能带我出去吗?”
画扇没有反应。
她长叹,原来这扇子不是万能的。
凤允徒然的垂下双手,努力在风雪里睁大眼,想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路能走,或者有没有房屋之类有人烟的地方。
可是,不论哪个方向都是一马平川大雪纷飞的雪原。
现下可好,身子不冷是件好事,但这种只有冰雪和一颗老树的鬼地方,迟早要饿死。
什么欲望执念……非人之物怕不是想催生她凤允的食欲给他补玉魄!
凤允一屁股坐在雪地里,任凭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她发上,肩上,心中把浮华恨出了个窟窿,好坏也先让她睡一觉啊!
“好困,真想回去。”凤允叹气。
话音未落,被她捏在手里的百鬼画扇突然从扇面里散出黑气,百鬼怪笑起来。
她一惊,皱眉看着扇中鬼影妖冶,吵闹的嬉笑随着黑气将她整个人都环绕起来,下一刻,她像是突然踏空一样掉了下去。
对,就是掉下去。
方才她还坐在实打实的雪地上,现下,就像是在万丈深渊种坠落一般,巨大的失重感逼迫得她心跳紊乱,耳畔百鬼的笑渐渐变得狂躁起来。
凤允闭紧双眼,手中死死抓着扇柄,任由自己不断跌落。
这种下坠的感觉,她有些熟悉,下意识的有些讨厌。
就这样急速往下不知过了多久,她毫无准备的落入一片湿冷中。
涌入口鼻的液体封锁了她的呼吸,她立刻睁开眼来,本能的手脚并用朝着有微光的地方游。
就在她快要憋晕过去前,终于抓住了一个岩壁,一头从湿冷中窜出来,水花四溅。
她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另一手也扑在岸边,放开了画扇,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水。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时,她看见一席帝王紫衣下的黑色云鞋动了动。
头顶传来富有磁性的声音:“你怎带了个凡界丫头回来?”
他问的不是凤允,而是他脚边凤允放下的画扇。
凤允暗道不妙,抬头看去,神明俊朗眉目不羁的男子翩翩而立,宛若谪仙神邸。
但他身上散出的气息,凤允只感到危险。
男子俯身欲捡起画扇,凤允抢先夺了过来,松开手就沉入深水。
她用尽力气努力使自己游得快些,想离那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但很快,她再水中划动的手就被自水伸入水中的手抓住,一把将她扯出水面。
凤允还来不及反应,已被人死死禁锢在怀里,那人一手勒着她,一手从她手上夺走了画扇。
“你逃不掉,不要白费力气。”男子低头凑近她耳畔,悦耳悠扬的声音响起,她骤然瞳孔放大,像是被人扼住呼吸一样,浑身气力尽散。
她无力的垂下眼,只看见水中倒影出一轮血月,还有脚下的波光粼粼。
凤允的意识在窒息中渐行渐远,远处传来模糊的声音,说话的人语气恭敬,他说,禀魔罗界尊,虚妄者……
虚妄者…虚妄者怎么了?
滴答,水滴自凤允湿透的发梢滑落在水面,混在漆黑中荡漾开来,带走了凤允最后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