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允的一番胡诌,效果拔群。
念老爷听完后,多了七分焦躁,正当他举棋不定时,突然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昨夜大柱巡夜看见的女鬼,难道是月云吗?”
凤允抬了抬眼,她着实没想到,方才不过信口开河,谁知道还真有人看见了?
念老爷正当踌躇,听了这话,霎时怒目圆睁,将那人扯了过来:“你说什么?!女鬼?什么女鬼?”
被扯出来的人是个高个的年轻男子,面对老爷的威压,他倒是一点儿不怕,眼里还带着一抹奇怪的笑。
似乎,有点兴奋?凤允收回视线,应该是她想多了,此人大概只是单纯喜欢看热闹。
“回老爷,今儿个一早同大柱换岗,他说昨夜见到一个披头散发衣衫散乱的女子跑到小姐院子里去了,他以为……那是鬼……”看着老爷越发难看的脸色,这人终于是收敛了眼中的笑意,抬手摸了摸鼻子,越说声音越小。
“去,把月云给我叫来!”念老爷对着外头摆了摆手,便有人领命往北院去了。
不多时,月云就被带了过来,她亦步亦趋跟在那温婉娴静的女子身后,满面惊恐。
众人见了这女子,皆躬身行礼;端坐在位的念夫人更是起身相迎:“依依,你怎么也跟来了?你身子弱,不该掺和这些。”
凤允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正是念府小姐念依依。
见她搀着念夫人缓缓走上前来,绕过凤允身侧,转而在她身前站定,眉目含笑看了看手足无措僵在堂前的月云,道:“月云莫怕,爹爹问你什么,你便照实说。”
月云抖着身子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的回了个‘是’,就听念老爷问:“你先前同小姐是怎么说的?说你看见这丑奴推打了张管事,那你夜半三更是去后厨作甚?”
“回老爷,小姐近日风寒还未好利落,昨夜咳醒,奴婢便想着去后厨借炉灶给想小姐炖些冰糖雪梨止咳,谁知这一去便看见凤允将张管事推倒在地,奴婢害怕便折身逃了,哪知今日一早张管事就……”说着,月云看了看一旁的凤允,一脸畏惧的住了口。
凤允默不作声,深更半夜去炖雪梨,她是不信的。
而这套说辞念老爷不久前刚听过,现下月云又重复起来,他不免有些烦了,直接就问:“你昨夜可是被张管事辱了清白?”
话一出,月云顿时面如菜色,她的主子念依依又惊又羞的垂下了眼,毕竟事关女儿家清白,当众被人如此问,实在是种羞辱。
月云忍不住斜了凤允一眼,而这一眼,恰巧被念老爷看在眼里。
凤允适时作出一脸惊惧,缩了缩身子。
“回老爷,张管事…没有对奴婢作甚,她是故意污蔑奴婢!她…”月云慌张的拔高了声音,凤允知道她乱了方寸,便任由她叫嚷。
“大柱昨夜巡夜时看见一衣衫不整的女子跑入小姐的院子,那是不是你?”念老爷不耐烦的打断了月云,不等她答话,又对方才被抓出来的年轻男子吩咐道:“你去把大柱给我叫来看看,昨夜见到的是不是月云的身形!”
男子领了命撒丫子就跑了出去,那脚步在凤允看来,称得上是轻快至极。
这下,月云整个人都吓呆了,她没想到昨夜逃回去时竟被人看见了!
“老爷。”凤允觉得差不多了,她膝盖也跪得发疼了,颤声道:“奴婢有样东西可以证明所言非假!此物刚好在奴婢袖袋内,只是奴婢手被捆着不便示出。”
“你胡说!”月云狠狠瞪她,她能有什么东西证明?!不过是信口开河!
念老爷对气急败坏的月云置若罔闻,他倒是想看风允手中会有什么证据。他负起一手,指挥身侧的戚总管:“你,搜搜看!”
戚总管得了吩咐,便绕到风允身后,扯着风允胳膊自她袖口中那布袋里,搜出了一只银蝶耳环。
风允还一边解释道:“这是月云昨夜落在后厨院内的,张管事轻薄她时,想是粗鲁了些,才将耳环也弄掉了。”
“你!你胡说!这不是我的耳环!”月云简直疯了,巨大的恐惧让她忍不住湿了眼眶,声音哽咽了起来:“不是的!老爷夫人!是这丑奴要陷害奴婢!!你们莫要听她胡说!”
在场的众人,不久前还坚信,十二岁就进府跟了小姐的月云,四年来从未做过什么逾矩之事,害人性命那自是不可能的。
可现如今,那只耳环从凤允袖中拿出来,众人都不知到底该信谁了。
见念老爷一家此刻被惊得哑口无言,凤允又添了几句:“本想今日寻个机会还给月云,可谁知…”
“你闭嘴!这不是我的!小姐,她这是嫁祸奴婢!小姐!小姐您要信奴婢啊!”月云哽咽的声音已变作哭喊,她跪着爬到念依依脚下,妄图抓住自家小姐的裙摆,却被念老爷一脚给踢开了去。
她说凤允嫁祸她,可凤允一个后厨的粗使丫鬟哪儿来这么精巧的耳环嫁祸于人?就连站在两旁这些护院的大男人也知道,为了区别各处的丫鬟,后厨的粗使一般不带耳环,除非像王婆那般的老辈,会在耳朵上带一副银制小环。
而月云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能单独住在小姐院里的小屋,有几副精巧耳环更是不在话下。
再说这耳环,皆是以倒勾扣在耳洞内,平日府内的姑娘跑跑跳跳不是没有过,也没见谁能随便将耳环给弄掉。
除非是自己摘了,要么便真是被人大力扯了下来。
念夫人黑着脸,几步上前便抓住月云的肩,扯着她遮了耳朵的头发往后一拉,果然右耳上有一块小小的血痂。
她瞪着眼松了手,下一刻便是一巴掌甩在月云脸上,把月云打得连哭都忘了:“你这小贱人!”
果然女人最是了解女人。
月云脸上挂着泪痕,呆滞的抬眼看向念依依,张口想说些什么,不料门外传来了一个丫鬟焦急的声音:“老爷老爷!”
众人循声一齐朝屋外看去,就见一穿着冷白色衣裙的丫鬟抱着个沾了泥土的包裹跌跌撞撞的跑进屋里:“方才在小姐院内种桃树时挖到了这个,您看看罢。”
丫鬟说着,便将手中包裹放在地上打开来,内中之物顿时令众人瞠目结舌!
那是一件带血的衣服,还有一把包在其中带着血肉的剪刀。
月云依然没能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但念小姐似是一眼就认出了那衣服:“这衣裙!”
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月云,就这一个动作,众人都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月云听念依依叫她,这才惊醒过来,看了看地上带血的衣物剪刀,又看了看一脸惊惧望着自己的小姐,终于是疯了一样哭喊出来:“不!不是我!这衣服不是我的!小姐!小姐您不能这样啊!”
她从地上爬起来就伸手要去抓念依依,吓得念依依几步后退,念老爷见状赶忙上前挡在女儿身前,护住念依依的同时,大喊了起来:“还不快将她拉开!”
两旁那些护院的也从愣怔中醒了神,纷纷扑上去将月云制住,一如不久前对待凤允那般,将她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厅内一时有些混乱,那白衣小丫鬟却冷着脸退到门口,恰巧方才去叫人的年轻男子回来了。
他并没有将大柱带来,反而被人揪住耳朵,被逼无奈似的为人引路。
来人正是念老爷最不想此时见到的人——念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