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声，联盟成员已经击败离魂教弟子，攻到了后山，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恶狠狠地瞪着离落天，恨不得立刻一拥而上，将他乱刀砍死。
但是，没有人敢率先踏出这一步。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敌人，你难道不明白吗？”
杨舒柳反问。
离落天环视四周，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全天下的仇恨和唾弃也不能让他醒悟。
“世上大多数人的存在，并没有价值。”离落天望着众人，以温和的语调说出了极其冷漠的话语，“他们唯一的意义，就是活着，以人多势众来凸显自己的存在而已。这样的生命死去了，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已经耗尽力气的杨舒柳和黄山麓，握紧了拳头，想要从自己的身体里压榨出新的力量，击杀离落天。这样的存在，除了将他毁灭，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看到两人的努力，离落天缓缓摇头，抬起了一只手。
“这一次的魂宴，看来无法举办了。”
他的手掌上空，乌云密布，天色骤变。
“这是红雪！快撤退！”
听到杨舒柳惊慌失措的大喊，原本气势汹汹要攻过来的众人也顿时警惕起来。无论如何，杨舒柳是他们心中值得信任的盟主。
而那些曾在神农教见过红雪的人，立刻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连忙大喊：“听盟主号令，快撤退！远离红雪！”
众人再也没有犹豫，迅速转头。
天空之中，红色的雪花开始飘散，轻盈，细碎，像一瓣瓣飘舞在春风中的花朵。
花朵落在了土壤里，石头上，树木上，将大地染红。红色的火焰燃烧起来，最终化为黑色的灰烬。
红雪覆盖之处，万物燃至虚无。
美丽的少雾峰，在一日之间，变成了火焰地狱。一日之后，少雾峰上寸草不生，成了一座光秃秃的石山。
这场红雪却不准备停下来，越过少雾峰，朝米族飘去，两百里的距离，三日即可抵达，沿途的茂密丛林，也将在不久之后，化为乌有。
联盟众人停在米族，一筹莫展，等他们的盟主下令。
杨舒柳回归，离兮又主动让出盟主之位，由杨舒柳调遣众人。
杨舒柳望着天上正在飘过来的乌云，头顶也笼罩了一层乌云。联盟成员仍然站在他身后，但是他也好，联盟成员也好，全都没有先前的那般自信了。
“在红雪之中，死去了多少人？”
负责调查的是王轩河，王轩河沉默了片刻，说道：“当时情况很乱，统计不够准确，大概有七八百人。”
杨舒柳亲眼见到了被红雪焚身的弟子，他想要去救，可是等他赶过去的时候，那名弟子就变成了火人。他想要灭火，那名弟子就只剩下了骨架。
红雪的威力，足以和山瘴相提并论。杨舒柳能够吸收山瘴，对于红雪却无可奈何。而那个降下了红雪的恶魔，却在红雪中面带笑容，看着一个个生命逝去，最凶险的红雪，也无法将他毁灭。
“所有人都在米族了吗？”
“是……不过……”
王轩河有些犹豫。
有些话他没办法说出来。
如今的联盟势力，看起来少了很多。
在那场红雪之中，联盟失去的不仅是很多个生命，还有信心。
在世上两大高手围攻之下，离落天安然无恙；离落天的所有支持者失去抵抗力，成千上万的人挤满了少雾峰，却仍然不能将离落天如何。
离落天是无敌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认可他，屈服于他这一个办法。很多人都在红雪之中，放弃了对正义的坚守。
杨舒柳喊来联盟的代表，商讨解决之策。会议上，所有人都无精打采，低垂着脑袋。他们没有屈服于离落天，并非不怕死，只是不希望心中的正义被玷污。
但是，这份正义，不能给他们带来光明。
杨舒柳也不能给他们希望。
“大家做好准备，红雪抵达米族三十里外之时，我们就先撤退。”
其余人点头。逃跑，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这句话说完，又是良久的沉默
“我们能不能等呢……”
沉默之中，一人说出了一句话。
等所有人都看向他时，他又缩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下去。
另一个方向，又有一个人说道：“离落天现在已经七十岁了，再等几十年，他会不会老死？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这个想法并不出乎意料，很多人心中都有。
离兮道：“十几年来，他的容貌始终不曾衰老，时间无法杀死他。”
杨舒柳知道黍离之心的存在，很清楚，离兮的猜测是真相。
众人沉默了半晌，又有人道：“如果我们建一个无法突破的监狱呢？把他困在那里，让他永远无法离开？”
向阳晚道：“诸位知道少雾峰后的断桥是怎么来的吗？他的手在地上一拍，断桥就自己长出来了。既然能改变地形，移山倒海或许也能做到。想要困住他，无异于痴人说梦。”
以世界为敌的时候，什么样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
还有一句话，人们最终还是没说。
——如果杨舒柳舍弃自己的灵魂，奉献给魂宴，离落天或许就会将这场红雪停下来。
一场会议，以失落散场。
最后，杨舒柳叫住了离兮。
“帮我灵魂出窍。”
“再强大的技能，也无法击杀他。”
“那倒未必。三重天的技能不行，我就再去四重天，四重天的技能不行，我再去五重天，六重天，一直找到十五重天。不可能所有的天地，都不存在杀死他的技能。”
同样留在会议厅的还有黄山麓。
黄山麓道：“杨兄，以你的实力，灵魂体只能偷渡一重天。当你去往四重天的时候，你就会魂飞魄散。”
杨舒柳望着黄山麓，看到他真诚的神情。
“我使用的技能，名叫山魄，是龙晶骑士才能修习的技能，它的强度，和更上一重天的最强技能不相伯仲。如果这里是三重天，那它的威力还会随之增强，能够匹敌四重天的技能。山魄尚且不能将其击杀，便不存在能将他击杀的技能了。”
黄山麓的解释，让杨舒柳最后的希望化作了泡影。
“龙晶骑士，以维护天地秩序为目标。眼下，他的存在，已经破坏了这里的秩序，能否向上重天的龙晶骑士求助？”
离兮提出了一个建议。
黄山麓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龙晶骑士对秩序的判定标准，恐怕跟我们不一样。否则，在我师父依附于离落天的时候，他就失去了龙晶骑士的资格。况且，上重天的龙晶骑士，来到这一重天后，也无法施展上重天的技能，同样无法击杀离落天。”
他们清楚地明白，所有的方法都无法施行。
沉默良久，杨舒柳又问：“这个世界，有春醒山脉吗？春天的时候，春醒山脉上的动物，眼睛会变成绿色，树木上也会长出一双绿色的眼睛。”
神秘莫测的缘之技，这是杨舒柳能想到的最后的方法。
离兮道：“曾经有。十几年前起，春醒山脉就再也不曾醒过了。”
春醒山脉会醒，是因为地魔。地魔抵达黍离天，是靠黍离之心连接的。当黍离之心被窃，地魔自然就无法抵达这里了。
杨舒柳摊坐在椅子上，只觉得两眼发黑。
“盟主，有人求见。”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声音。
杨舒柳没精打采地说：“让他进来吧。”
进来的人，大出杨舒柳意料。
当今天下，所有人都失魂落魄的时候，余胖子看起来却有点精神焕发，杨舒柳看了一眼，莫名觉得，如今的余胖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希望跟你单独谈谈。”
这间屋子里，只剩下杨舒柳、黄山麓、离兮三人。黄山麓是坚守正义的龙晶骑士，离兮是高贵的圣女，余胖子却没有多看一眼，甚至还准备赶走他们。
黄山麓和离兮也感受到了余胖子身上的不寻常，向杨舒柳看了一眼，无声离去。
房间关上以后，就只剩下了两人。
“有什么事，说吧。”
他的目光在余胖子身上扫了两遍，确定余胖子仍然是他认识的那个其貌不扬、厨艺不错的余胖子。但是，他也不能像往常那样，将余胖子视作一个有一点交情的熟人了。
有了徐多盐的经历，余胖子若是有什么令他惊讶的身份，他也不会意外。
“你先控制几只小虫子、小鸟，把周围监视起来，确保没有其他人偷听。”
余胖子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杨舒柳吃了一惊。
知道他能用山瘴控制小虫子的人寥寥无几，余胖子绝对不可能知道，却理所当然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杨舒柳微微点头，不敢怠慢：“稍等，我去捉几只虫子。”
没过多久，杨舒柳就回来了，捉了两只小虫一只麻雀，当着余胖子的面控制了，然后放了出去。
杨舒柳做的时候，余胖子很好奇地盯着，眼睛在冒光，似乎很明白，杨舒柳的这个能力有多厉害。
“现在它们把周围盯得很紧，保证没有人能够听到我们谈话，你可以说了吧？”
余胖子道：“我知道杀死离落天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