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挣扎了好几分钟，杨舒柳才终于从剧痛中喘过气来。疼痛并未减轻，反倒体会地更清楚，更疼了。
杨舒柳拼尽全力，勉强直起身体，用幸存的左手拿起三根树枝，往右臂上倾倒。此刻，他连多看右臂一眼都不敢，仿佛疼痛会随着视线扩散。
三根树枝的碧血很快流完，原本饱满的树枝也变成了朽木，三双眼睛完全消失。
流出的绿色液体，很自然地附上了他的右臂上。杨舒柳感觉到，在强烈的疼痛之中，浮现出一点点清幽的气息，让他的疼痛略有减缓。
等绿色液体完全渗透到皮肤里，杨舒柳听到蛮荒的声音：“可以使用夜清痒露了。”
杨舒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夜清痒露，滴在右臂上。他又发出了低低的叫声，不过这一次不是痛苦，而是舒适。
夜清痒露进入右臂的同时，杨舒柳就感觉到，右臂里面似乎有什么动了起来，然后右臂传来酥麻的感觉，痛苦渐渐被覆盖了。
杨舒柳松了口气，吐出口中的木棍，躺在山坡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就在杨舒柳最轻松的时候，脑海里传来蛮荒的声音：“居然哭了，真是没出息啊！哈哈哈哈！”
杨舒柳一愣，脸色一红，争辩道：“你来试一次，你也会哭。我为什么要承受这种痛苦啊！蛮荒，你也想想办法啊，有没有让我手臂暂时失去知觉的方法？”
“自然有，不过这种疼痛，对你生锈的身体而言也是必要的，如果你想一直待在蛮荒天，那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几种草药的名字。”
“好了好了，我忍行吧——不过，右手碎一次就够了吧？用不着每天都碎吧？”
“如果你想一辈子呆在蛮荒天的话……”
“停！我懂了。”
杨舒柳看着夜空，默默擦干泪痕。
随着夜清痒露功效的发挥，杨舒柳终于从疼痛中解放了出来，但是随之而来又产生了新的麻烦，那就是痒。
夜清痒露名副其实，在修复身体的时候，也会带来强烈的痒。刚开始杨舒柳还可以承受，到后来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跟一个疯子似的。再到后来，他就忍不住想去抓右手，在左手碰到右手的一瞬间，他就发出了惨叫声。
夜清痒露能够压制痛觉，并不代表痛苦已经消失了，他的右臂仍然是破碎不堪，轻轻一碰，就像触电一样，让杨舒柳汗湿衣衫。
等这份疼终于消失，痒又卷土重来，杨舒柳真恨不得把自己打昏过去。蛮荒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杨舒柳，笑得十分欢愉。
黑夜渐渐过去，在痛和痒的交织中，杨舒柳筋疲力尽，好在忍过那一阵，痛和痒都渐渐消减了，他的右臂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复苏。
忽然，他听到身体传出了轻轻的响声，蛮荒说道：“好了，你试试你的力量吧。”
杨舒柳还在发懵，有些呆滞道：“好了？”小心翼翼地移动了右臂，右臂十分轻盈，伤势已经完全好了。作为当事人，杨舒柳也忍不住赞叹，夜清痒露的效果实在太神奇了。
杨舒柳握紧拳头，对着空气挥了一拳，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杨舒柳左顾右盼，找到了一块不小的石头，急忙走上前去，握紧拳头，一拳击去。
拳头打在石头上，石头无声裂开。杨舒柳盯了一会儿，放声大笑起来。
能够一拳打碎石头，拳头还没有疼痛感，这是力量的标志。杨族人人都可以做到，他期待了十八年，终于做到了。蛮荒看着这个笑得跟傻子一样的少年，终于没有出言打断他。
良久，杨舒柳停下来：“蛮荒，我现在是什么实力啊？”
“一层。”
“这么快就一层了，我还挺厉害嘛！”
“厉害你个头，十八岁才进入一层，还有比你更废柴的人吗？”
“万事开头难，我相信，明天我就能进入第二层！”
“用不着明天，你虽然只有一层，却能发挥四层的实力。”
杨舒柳一怔，隐隐猜到了蛮荒的意思，提心吊胆看着蛮荒。
“蛮荒之心的特性是包容，还有两个附加属性。其一便是，能够自由调动体内的力量。”
“也就是说，我体内的这层力量，不仅我的右臂能用，我的左臂和两条腿，都能用？”杨舒柳有点难以置信，看到蛮荒点了点头。
“你早说啊蛮荒，那我岂不是无敌了！”
蛮荒冷漠地看着几乎手舞足蹈的杨舒柳。
杨舒柳觉得有点不对，又问道：“那等我体内力量有十层、二十层的时候，我的右臂是能调动二十层吗？”
“你小子想得真美，天底下有这种好事？”看到杨舒柳的笑容渐渐消失，蛮荒接着道，“不过，如果你的骨头多碎几次，想要调动这么多力量，并非不可能。”
“咳咳……对了，你刚才说，蛮荒之心有两个附加属性，还有一个是什么？”
“着什么急，等到了那一天，你自然会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附加属性，对你这副废柴身体而言，最适合不过。”
杨舒柳回到营地时，已是黎明时分，不少猎人都已经起来了。杨舒柳刚出现，就碰上了戴业朱领着护卫队出发。
护卫队有两队，一队要确保周围几座山脉，没有危险性太大的生物，另一队则是跟在青年们不远处，一旦青年们遇到危险，及时出手。
三百多个青年，有的结成小队，也有的单独行动，很快往山野里进发了。
旁族有青年过来想跟杨舒柳组队，似乎是受了戴业朱的示意，被杨舒柳拒绝了。
碧眼虽然不少，但是山林庞大，想要寻到并非那么轻松的事，跟人组队，遇到碧眼如何分配是很重要的事。杨舒柳有蛮荒当地图，也就不需要队友，一个人进山了。
寻找碧眼的程序，他已经在夜晚重复了一遍，做起来倒是不再紧张。
当然，最重要的第一步还是，获取夜清痒露。没有夜清痒露的帮助，他绝不可能在骨碎之后一夜恢复。这夜清痒露，和碧眼简直是绝配。
杨舒柳一边怀念着牡丹姑娘，又想起了那一吻的感觉，心头痒痒的。队伍中也不乏女生，要是哪个女子当天没有找到碧眼，自己就可以帮忙，然后……
杨舒柳想着想着，就坏笑了起来。蛮荒也感受到了杨舒柳所念，忍不住翻白眼。
只用了一个上午，杨舒柳得到了夜清痒露，还找到了两根碧眼树枝。准备出发找第三根的时候，蛮荒说道：“你想不想试试，从动物那里获取碧眼？”
杨舒柳心头一跳，说道：“我现在能杀死动物吗？”他心里可是期待不已。一方面，动物的碧眼效果要比植物更显著；另一方面，他刚刚获得了力量，正迫不及待想要找个对手试一试。
蛮荒道：“我找到了一只生病的草狼，它拥有碧眼，以你现在的实力，也能将它击杀。就看你敢不敢试了。”
“当然要试了！”
杨舒柳心中的狂热战胜了恐惧。他毕竟有夜清痒露，就算被草狼折腾地半死，也能在睡一觉后满血复活，自然要拼一拼。
按照蛮荒的指引，杨舒柳翻了三座山，才终于看到蛮荒说的那只草狼。
草狼瘦骨嶙峋，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力量，但是一双眼睛，在阳光下发出幽绿的光芒，又有些诡异。
杨舒柳趴在树丛里，盯着草狼游荡的方向。
“就这样一只半死不活的草狼，赶紧冲过去啊！”蛮荒催促道。
杨舒柳干笑了两下：“不行不行，我必须一拳打中它的头或者肚子，才能保证它死掉。如果打偏了，被它咬住可是得不偿失。我想要得到它的碧眼，可不是想跟它玩命。”
“懦夫！”
杨舒柳无动于衷，缓缓向草狼移动。此前，杨舒柳也跟草狼交锋过，不过每一次都是凭借陷阱取胜，这还是他第一次赤手空拳地靠近草狼。
跟草狼的距离缩短到十米，杨舒柳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了。他知道，就算这只草狼已经疲惫不堪，但是自己如果再靠近，它就可能会察觉。
他只能等草狼靠近。
草狼没有让杨舒柳失望，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灌木丛走来了。杨舒柳心想，它是不是嗅到了自己身上藏的干肉。
草狼一步一步靠近的同时，杨舒柳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右拳握得发紫。草狼在树丛三米前停了下来，杨舒柳心头一滞。
近在咫尺，杨舒柳已经能听到草狼那沉重的喘息声，抬眼也是它那碧绿的眼睛。杨舒柳咽了口唾沫。
就在那个时候，草狼毫无征兆地飞扑了过来，血口大张，露出了森森牙齿。杨舒柳感觉心脏跳停了瞬间。尽管他已经猎杀过不少野兽，但这还是他平生首次，正面对上野兽的袭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杨舒柳发出了比骨碎时还要努力的喊声，右拳不顾一切地挥了出去。狼扑过来时，肚子刚好露出了出来。杨舒柳感觉到，右拳打中了什么东西，还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接着，他听到了草狼凄厉的叫声，抬眼望去，草狼飞出了两三米，嘴角和肚子上都有鲜血渗出，显然被他一拳打中，命不久矣了。
杨舒柳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草狼，整个人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太刺激了！！！
休息了片刻，杨舒柳才迈着步子向草狼走去。草狼的碧眼还大睁着，但是它的身体一动不动，已经死掉了。
身为猎人，杨舒柳已经习惯了杀戮，心中并没有什么难受，问道：“蛮荒，我该怎么吸收它的碧眼？”
“划开它的眉心，里面有一根白色骨头，抽出来，那是碧眼所在。”
杨舒柳按蛮荒所说，用匕首划开了草狼的眉心，果然看到了白骨。他将口子稍微划大了一些，一用力，就把骨头抽了出来。
骨头有两根手指那么长，两头都是完好的，就像凭空生长在草狼身体里。杨舒柳翻转过来，就看到了骨头上的两只碧眼，和树枝上的碧眼十分相似。再看草狼，眼睛已经闭上了。
夕阳西下时，杨舒柳赶往了营地。今天的营地，已经又往深山里前进了几十里。队伍会不断移动，用一个月的时间，直到灵台山下。
三百多青年聚集在一起，杨重光问道：“有人今天没有找到碧眼吗？”
青年们脸上都挂着笑容，第一天还没有出现不幸者。如果真有不幸者，肯定会主动提出来的，提出来还有通过战斗获取碧眼的机会。倘若隐瞒，错过了这一天，就真的永远看不到碧眼了。
杨重光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抓紧时间吸收碧眼，明天继续努力吧！”
夜深时分，杨舒柳又一个人摸出了帐篷。在帐篷里吸收倒是也无妨，但是骨碎时的动静要是吵到了别人，难免惹来麻烦。
寻觅到了一个隐秘的丛林，杨舒柳很快整理好了需要用的物品，两根碧眼树枝，一根碧眼骨头，一滴夜清痒露，还有一个用来咬的木棒。
杨舒柳在冷风之中，先颤抖了一下，才勉强说道：“来吧！”
“啊！！！！！！！！！！”
寒鸟惊飞。
杨舒柳在草丛中折腾到半夜，终于听到骨头痊愈发出的清脆声音，从地上一跃而起。
蛮荒道：“不错，有两层的力量了。”
杨舒柳对着空气挥了一拳，感觉力量又大不相同。他已经有自信，再遇到草狼，正面对敌也不怕了！
不过，他只有右拳能够调动这两层力量，其余三肢只能调动一层，按蛮荒的话说就是，它们生锈了，需要断两次。
“好想找个人试一试啊，忍了这么多痛苦，不找人打两拳实在太憋屈了。”
天亮以后，对众猎人而言，又是紧张刺激的一天，对杨舒柳而言，却是轻轻松松。他轻易找到了他需要的夜清痒露和三双碧眼。其中一双，是一根骨头，来自一头野猪，实力和草狼接近。这一次杨舒柳是正面击败的。
找完所有东西，杨舒柳早早赶去了聚集地，钻进帐篷里去了。那些守卫的猎人看到杨舒柳这么早归来，莫不惊讶。
杨舒柳归来，当然是为了睡觉。
被折腾了两夜，仙女来的那天晚上同样没有睡着，更前一天因为三月三日的盛会，也是紧张的没有睡着，算起来，杨舒柳已经四天没好好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一个旁族的青年来喊他，杨舒柳才睡眼惺忪地起来。
青年道：“你小子运气真是不错啊，我听说你中午就回来了，我可是找到下午才找到，还以为要完了。而且，运气比我还差的人，今天也出现了。”
杨舒柳心头一跳，脸上没有变化，说道：“去看看吧。”
他知道，他的战斗即将来临。
夕阳西下，山野一片辉煌。青年们聚在一起，脸上几乎都洋溢着激动的色彩，只有少数几人，脸色低沉，目光涣散，十分紧张。
杨重光来到众人面前，说道：“没有找到碧眼的人，出来吧。”
杨重光话音一落，七个青年走到了人群最前面。
杨重光看了看七人，脸上并没有失望的表情。他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事，这样的事，会不断发生，到最后，不知能剩下几个人。
“你们几人不用灰心，你们可以向找到碧眼的人发起挑战，如果你们赢了，就可以吸收他们的碧眼。当然，假设有的人因为挑战，失去了自己找到的碧眼，也不用失望。你们同样可以挑战其他人，赢得碧眼。不过，每个人一天，只能挑战别人一次，也只能被挑战一次。接下来，你们自行选择对手吧。”
“杨废柴！我选他当对手！”
杨重光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青年喊道，把那些想要张嘴的青年的话，都咽了回去。那人说完又笑了笑：“他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刚好忘了，不过大家都肯定都知道我说的是谁。”
青年们一哄而笑，只有那几个说晚了的青年，脸上有几分懊恼。
杨舒柳看着那个青年，嘴角轻轻翘起。
“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杨舒柳身旁，说道，“小舒，我听说你中午就回来了，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吸收碧眼了？”
晚上才能吸收碧眼，这是谁都知道的，戴业朱这么说，自然想强行帮杨舒柳躲过一劫。
那个选择挑战杨舒柳的青年，此刻脸色却有点难看。
杨舒柳看向戴业朱，脸上带着清爽的笑容：“老戴，谢了，不过我还没有吸收碧眼，这位不知姓名的大哥，来打架吧。”
杨舒柳从怀里，拿出了那根碧眼骨头。
全场青年都是一愣。碧眼骨头，那是野兽的碧眼，全场三百多青年中，获得动物碧眼的人，连一百人都不到。那青年看到动物碧眼，咧嘴笑道：“八成是碰到了一只快死的野兽吧，我听说你力量虽然可怜，挖陷阱的技术倒是一流。”
全场又哄笑起来。
戴业朱看向杨舒柳，拍了拍杨舒柳的肩：“小舒，我相信你，让他们看看吧！”
“你也看好了，别咬到舌头。”
众人很快散开，地上有一块场地，杨舒柳和那青年站到了场地中间。
杨重光说道：“先离开场地，或者认输，或者失去意识，就算输了。现在开始。”
拥有力量之后，第一次以人为对手，杨舒柳的心情自然是激动不已，比击杀那只草狼时还要兴奋。
他的对手脸上洋溢着神采，胜券在握。
“他有四层力量，四肢都能调动一层力量。如果连这样的对手都打不赢，你直接撞死算了。”
“他可是比我高两级啊喂！”
听了蛮荒的介绍，杨舒柳还是心头稍定。尽管对方比自己高两级，自己的右臂却能调动两层力量，这就是胜利的关键。
对面的青年笑嘻嘻地说：“三十天后，我站在碧眼灵台上，我一定会感谢你的。所以，我对你下手也就轻一点了，记得感谢我。”
青年捏起右拳往杨舒柳冲来，行动很简单，完全没有其他想法。毕竟，杨舒柳的废柴之名深入人心。对付他这样的实力，还大动干戈，那就太丢脸了。
杨舒柳咧嘴一笑，心道，废柴也有废柴的好处。单纯缠斗的话，杨舒柳或许还真不是这个全面发展的这个青年的对手，毕竟他对力量的运用还不熟练，但是对手主动暴露弱点，那就没办法了。
杨舒柳握紧右拳，紧盯着青年的动作，在青年冲到眼前的刹那，猛然发拳。杨舒柳清楚看到了青年眼睛里的狂喜，还有那狂喜化作惊愕的瞬间。
青年倒飞了出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砸在地上，随即不省人事。
仅用了一拳，杨舒柳取得了胜利。
全场寂静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