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倒是不严重,就是他被困在那燃魂阵中,我进不去,没法给他。”
燃魂阵?!身子差点没站稳。
我已面无血色,摇摇欲坠,道:“怎么可能,燃魂阵?”
他道:“魔界公主溟漓被杀,魔君却与你生了情谊,魔界之人早已不满,三番五次对魔君暗下杀手都未果,这次魔君回到魔界之后,前任魔君丧女心痛,便集结三千魔界将领,施了上古禁术,燃魂阵。”
燃魂阵,便是燃烧他人灵魂,而使阵眼之人获得力量,而布阵之人烟灰飞灭。因为此阵法法力太过强大,且异常残忍,自古便被下了禁令。饶是紫陌魔力再强大,也不可能敌得了集三千人魔力于一身的魔君,是了,人间的话本子里说,这世间最无奈之事,莫过于一句,来不及。
“白姨可有魔尊末胥的下落?如果他不愿帮忙的话,我们可取了他的魔力去对付燃魂阵。”
末胥——
是了,我记起来了,我与他的第二世情劫里便有这个人,四大魔界尊者之首,万年前造了逆天杀戮被流放,后被紫陌收归麾下。在我与紫陌的劫里,他不但不帮忙还毁了一世,紫陌怒极,将他囚了起来面壁思过。
“他应当在思过崖。”
“可新天条发布之后,我听说二叔将他封印了。”
“我会找到他,你莫再牵涉其中了,先回赤霄宫吧,你母妃等急了。”我感激地看着小无澜。
他眼眸转了转,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我回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才终于转身走了。
长发披下,随风舞动。
比起他的父亲,倒是更像他的二叔。
锁妖塔。
来到此处我有些害怕,提着剑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
不过话说回来,事到如今我方明白一个道理。这手里提着一柄神兵利器真真是见壮胆的事情,是以,本神君战战兢兢地肥着胆子一路杀到塔底门前,深吸一口气,抬臂挑开了贴在石门上的封门符文。“轰”的一声,石门大开。
里殿四面墙上挂着长明灯,烛火明亮。
他的模样同第一次见一样,皮白且瘦。不同于原先那般颓丧的形容,眼下这个末胥竟直梆梆地里在中央,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黝黑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好似早知道我会过来寻他一般。
他一身尚且能看得出色彩的白衣,手脚四肢镣铐繁杂。那镣铐由塔顶四面墙壁垂下,终结于末胥纤瘦的身子,远远看去有些像个硕大的蜘蛛。
一只硕大的蜘蛛,似笑非笑地瞅着你,两只眼睛还闪闪发光。娘嗳,这却是一番多么吓人的景致啊!
我站在里殿门口,面上一副正义凛然,斜眼瞪着他,并不开口。底下却已然两股战战立得有些不稳妥。
末胥亦不上前,站在原地道:“我知道你,白颜,你总是舍不得我的。一如多年前你舍不得杀我,如今也舍不得我被关着。”声音轻扬,大魔尊心情很是不错。
我忍不住要泼他的冷水,道:“你怕是会错了意,我并不是要放你出去的。”
他并不理会我这盆拔凉的水,竟笑了出了声,又向前走两步,锁链叮咚作响:“你的紫陌必定是有了危险,你不得不放我出去,你看,你已经揭下了封塔的符文。”
我纳罕:“我并没……”转而一想,才恍然明白原来那符文叫人贴在了石门上,叫不才本神君当封条砍了,思至此处觉着不禁有些百口莫辩的悲催,只好抚着额头抽了抽嘴角。
他又笑道:“白颜,你不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多久。我们出去,马上就能回去一统魔界。”
在我所知的记忆中,末胥并不是个爱笑的人,今日竟能长长久久地保持着一副笑脸,叫我当真毛骨悚然。
看着他那副孩童一般清澈的笑颜,我心里百味陈杂,却不知这百味陈杂为的是哪般。
遂慌忙抬起剑指着他的鼻尖阻止他向我靠近,冷声道:“末胥,你莫要妄想了。我今日违背天命前来,不过是要借你的魔力,好让我救人的时候便利一些。”
对付燃魂阵,魔力可比灵力管用。
他面容一愣,我心里一沉。不过片刻,末胥又缓缓恢复上笑脸。
这笑容显然不比方才,隐隐掺进去了些不怀好意。
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谁?”
真真有一瞬,我不知如何回答,脑中是一盘浆糊,既白皙又粘稠。半晌,我道:“我自然是司掌万花的花神白颜。”
他道:“唔,白颜,你说是我助你登上妖王之位要谢我,如今怎的要来取我力量了?我再来看看,你说你取我力量是为了救人便利,这岂不是一己私欲?”
我狠狠地将剑刺进他的肩,喝道:“闭嘴!”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肩头渐渐渗出的鲜血,又形容慵懒将目光移到我脸上,目光是又细又毒,看得我胆战心惊。
少顷,末胥虽是仍不死心地咄咄逼人,说的话却是稳稳当当毫不打颤:“你,要谢我的时候是白颜,要杀我的时候还是白颜?你要取我力量,等同杀了我,你若是要杀我,为什么不再狠心点用剑将我的心剜出来?”
我自己的笛子被临犀收了去。
我只得趁小无澜转身,将他的剑顺走。
果然拿着别人的法器是不对的,太沉,不合手。我迷迷蒙蒙地想。
末胥稍微收了收一脸笑意,抬起手握住乌金宝剑,再一寸一寸地缓缓抽出。而我失去支撑,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白颜,好久不见。”他在我面前蹲下身子,向我伸出手,冰凉的手指拨弄我的头发,再着力轻轻一带,将我带进他的怀里。
末胥的身体是带着润湿的微凉,他此刻的声音也好似沾染上了水汽一般,低沉暗哑。他俯在我耳边小声说:“你下不去手的……因为你是我的夫人。”
因为你是我的夫人。
他的声音顺着我的手指头缝传进耳朵里,听得有些朦胧,却听得叫我心里在一阵巨震之后得了澄明,身体也缓缓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