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让你救我。”我把头扭过去不看他。
“白颜,你这可是狗咬吕洞宾了啊,我可轻易不做好事。”他对着我揶揄。
我闭上眼不说话。
桓玄,昭和,都死了,紫陌你竟然还有心情与我开玩笑。
他轻笑一声,表情一下严肃了起来,继续说道:“既然醒了就先别再想着死了,至少先报完仇再说。”
然后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又响起了,“我从小就听人说过,三界无安,犹如火炉;众苦布满,甚可怖畏。活在这个世上没谁是容易的,当你自以为自己很苦,苦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其实有人比你还痛苦,说不定你的事跟人家一比根本不算什么,不过人家也能好好活着,也没天天哭着喊着去死,只要活着,就会有不苦的一天。”
躺在床上的我根本没被他的话打动,他原本便不爱昭和,他原本便与桓玄关系不好,他没有经历过这一切怎么能深切的体会到我的痛?
深爱我的昭和不在了,我的桓玄也不在了,我身边没有爱人了,没人会再爱我关心我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紫陌出去了不大一会又来了,这次他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瓷碗,他先把托盘放在了那张红木桌上,然后走到我床边。
“昏了这么长时间你也该饿了吧,我这刚好有中午剩的粥,你就将就一下吧。”
他不由分说的就把全身无力的我给扶了起来,一只手支着我,一只手垫高枕头,让我靠在后面的枕头上,他再回到桌边取粥,回来喂我。
我闭着嘴就是不吃,他把勺子放回碗里:“白颜,你在我这可死不了,你身上还欠着两条命,你就别想饿死自己这事儿了,喂你你不吃,我一会儿就找人掰着你的嘴往下灌。”
我怒视着他,他笑笑:“我可没骗你。”
“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报仇?”我怒视着他。
“白颜,你想哪去了。”他故作惊讶状。
“昭和死了,桓玄死了,你竟一点不动容,一点不悲伤?!”我愤愤然。
他猛地一下把勺子扔回了碗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怒声说道:“不动容?不悲伤?你真把我当作狼心狗肺之人?!”
我依旧把头扭一边不看他。
“人活一次不容易,随随便便就去死也太草率了。”他耐心的对我说。
“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你才会说的那么轻松。”我面无表情。
“没有谁是一帆风顺的活着。老天既然选择你继续在这个世间活着,是有原因的,不是平白无故的,你必须要对抗一切困苦,随随便便的放弃活着的机会,下辈子是不让你投胎的;当然,一个人活得好不好,永远都是她自己说了算。”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那种笑让人看了就会不由得心安。
“斯人已逝,留下来的人,就要替他们活下去。”他的声音轻轻的在我耳边响起,“更何况……白颜,你不知道你还活着,对我来说是多大的幸运。”
眉眼自成风景,像是染上的远山空雾,空濛渺远,一眼看不清,凑近了,再看一眼。
昭和,我便替你活下去。
不。
不是替。
昭和,我会好好活下去。
我会与紫陌一起颠覆这毁你的江山。
如果说漠北的风沙磨砺紫陌健壮有力的肌肉,京城的铁血铸就了他野心蓬勃的骨骼,那么这刀刀见血剑剑剔骨的战场,就造就了他深邃冷峻的精血。
而我,我永远不会忘记桓玄把杨柳枝递给我的时候眼中的珍重,那是他对我的寄望、他对我的担忧记挂、他把他的家国天下托付给我,也请我的家国天下,照顾他心上的明月蒹葭。
这天下,我便帮你们夺了吧。
五年后。
安抚好吵着见我的某陛下,我提着裙角,轻手轻脚地走向榻上的人,刚想要上前,不妨被他抱了个正着。
我薄怒微嗔道:“好哇,紫陌,你装睡骗我。”
我从他怀里挣脱。
即使离了宫,也有源源不断的奏折从山下运来,他昨晚批奏章很晚,怕吵到我,就在偏殿睡下。
“司马衷怎的如此粘你,他不是智障病已经好了吗?”
“什么智障病!他是被人下了毒!”我气鼓鼓到。
“等他彻底好了,我们就离开京城,周游天下,不过……今天无事,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怎么个玩法?”
我起了好奇心。
“下棋。”
我撇嘴道:“这么无聊的事情,你也想得出来。”说着转身就走。
他拦住我道:“先别急,听我说赌注。”
我一听说还有赌注,不禁来了兴致道:“什么赌注。”
他道:“每输一子,脱一件衣服。”
“你……”我当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心中暗骂他下流。
这赌局怎么着看着都是我吃亏呀,哼,我才不上当呢。
紫陌哈哈大笑道:“如果我想,用得着用一局棋来赌吗?这样,这样,不就可以了。”
有什么东西从我肩头滑落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打横抱起。
此去经年。
年年凝碧,岁岁弄柔。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人疑惑。
佛曰: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人茫然。
佛曰: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人困惑。
佛抖罗莎,转身不见。
仙曰:佛主之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慧根者自参悟。
人盘腿而坐,然苦思不得其解,睁眼时已寻不着仙踪。忽闻云深处有嗟悼声荡出,人不免看痴了,只见行来者骨骼不凡、自有分风流。陪笑着上前,然,才作了揖,就再看不清来者模样。
不显形者曰:你有些佛根仙缘,然心急不静,即便求教,也无果。
人曰:如何静?云深处有佛缘,飘渺处有生仙机,然,鄙人脚踏实土,不能登高而望远。
不显形者长叹:你若如此,又怎能参透那般,还不如红尘中寻个繁华富贵了却残生。
人曰:鄙人无才,却不愿入红尘,不求名利,愿将今日之参透留书予后人,便觉此生无悔。
不显形者痴笑,念咒书符,只见咒声停时,人之跟前呈一硕大明镜,镜中之物甚是鲜活。有道是:可闻其香,可观其色。
不显形者曰:你在此长立,可从盘古或混浊观之,自有所得。
语毕,不显形者其声飘然而散。
再不能寻其音踪,人便长立于此幻镜前,饱览山河变迁、万物复苏,直至青丘山冬日幽幽山谷传啼哭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