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有路有风景，道观中有您，我有些舍不得。”林采羽缓缓道。
“仅仅只是舍不得为师？而不是为一线生机？”老道冷冷道。
“还想请教您一些事情……关于世间的道理。”林采羽认真道。
老道了然，世间的道理尽在书中，林采羽自然知晓，他要请教的，不是事情，而是一个真相，不是关于道理，而是神灵。
神灵掌控着天地法则，及每族每门乃至每个人的命运，是世间至高无上的道理，因为他不需要道理，他制定的一切便是至高无上的道理。
正巧，林采羽的命很不好，他从小便想向神灵问一个缘由。
老道未答，道：“其实你的命很好，从被我带上山那一刻，你就注定有无尽的生命。”
林采羽并不高兴，师傅的这句话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但他选择拒绝，因为那会很孤独。
林采羽没有回答，他对着老道行了一礼，很久很深的一礼，转身离去。他此时很想念一个人，他希望一个月的时间能找到她。
老道很疲乏，瘫坐在蒲团上，心绪久久难平。
林采羽下山，忽感书娄变得沉重，多了几样事物，其中有一颗龙魂珠，他转身朝着云端中的山峰望去，满脸感慨。
他走后，奇山无声崩塌。
……
无形的屏障已经消失，奇景还在，像一幅画，画中雪原一望无垠，雪景壮观美丽。画前有一人，他盘坐在地上，左手抱着头盔，右手拄一柄长剑，如雕塑般纹丝不动地欣赏着雪景。
林采羽走过去，施礼道：“天神前辈，请问您可有见到上次与我一同的那位姑娘？”
铁卫侧头木然地看着他：“我叫天神？好难听的名字。我好像见过你，在很久以前，对，我确实见过你。”
林采羽再施一礼，欲踏入雪原，铁卫将他拉住，道：“前几日确实来了位姑娘，她陪我说了些话，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平铺直叙，并不算壮阔波澜，甚至很枯燥。
她讲，一个女子为了替心爱的男子寻几味药，踏足大陆极东海域，以一人之力屠了整个海灵族，抢走镇族之宝。后赶赴西天混沌，佛门前跪上半年，终感化佛陀，赐菩提。
“这个故事很没有逻辑，我并不相信。”铁卫摇头吐槽。
“我信。”林采羽心绪复杂，如刀绞般阵阵生疼，问，“她是否朝着雪原而去？”
“没有，她受了很重的伤，昨天已经死了，我把她埋在这里。”铁卫指了指一旁的泥土，上面有翻新的痕迹。
林采羽沉默很久，认真道：“劳烦前辈也帮我一个忙，她睡觉的时候，不抱着些东西会做噩梦的。”
铁卫并不理解这两个年轻人，只感觉世间的人真是可笑至极，正巧他无所事事，于是答应了林采羽。
泥土再一次被翻新，土下多了一个人。
铁卫做完了这一切，正欲继续坐在原处看雪景，眼神注意到那个书娄，书娄里似乎有些东西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
铁卫木然的捧起那颗心脏，瞳孔被占得很满，脸色缓变，思绪不知去向何方。
……
眼前的雪景瞬变，换了另一方天地。
这是一片草原，一条路通向山头，两旁满是荒凉野草。有一个相貌俊美的男人踏草行来，走到山脚下的一间铺子。
铺子很简陋，只有一个铁匠正拿着铁锤锵锵铸剑。
“可否借饮些水？”男人客气道。
“哈哈，是魔族的朋友，随意饮便是。”铁匠热情好客。
“在下落天恒，不知朋友如何称呼？”落天恒抱拳道。
“铁剑，我自己起的。”铁匠答道。
落天恒观他铸剑良久，才摇头道：“荒山野岭，铁匠铺哪来的生意？”
铁匠憨厚答道：“识剑之人，哪怕再远也会来买的。”
落天恒摸了摸腰间剑鞘，佩剑已断弃，便让铁匠为他铸上一柄，并将要求告知。
魔族人擅用的剑较为特殊，铁匠要花些时间才能铸好，自此落天恒便住在铁匠铺中，等取了剑再走。
白昼铁剑铸剑，落天恒便教他剑法，夜里两人饮酒赏月，畅谈各族趣闻。
朝夕相处，一榻同眠，都生出些不舍之情来。
九日，剑已铸成，落天恒便要离去。铁剑十分难舍，道：“此剑甚妙，若再给些时日，我仿制一把，也能留于我族日后探研。”
落天恒爽快地递过去，应道：“如此甚好，也能让你我把剑招研习通透。”
两人兴奋相拥，不为剑招不为剑，只为人。
又是九日，第二柄剑已铸成，剑招也结合人类与魔族的特质，研习了十八招。
铁剑又挽留道：“若能再给我们些时日，恒剑十八章，能再出十八章来，哈哈哈。”
落天恒一脸惆怅，摇头不语。原来，此时人魔两族关系已经日趋紧张，已经开始交战，他的佩剑便是被人族强者围攻而断，魔帝限他一个月内回到都城，想来是出了大事。眼看已过十八天，他哪能再耽搁。
临走前，他取下脖颈三叶挂坠，交由铁剑手中，叹道：“此乃我皇族订亲之物，你……珍重，如若有心，一年后的今天界山再相见。”
铁剑愕然，直到他离去后，依旧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耳畔之音久久不散：一年后，界山见。
落天恒回到魔都，继承了皇位，却终日郁郁寡欢，时时翻看恒剑九章，每到最后一页，黯然落泪，泪水早已湿透了那页，浸成水沫。
铁剑早早便守在界山前，那时的魔族早已落败，被禁制于此，他终日对着雪景，只盼能再见上一面。
某天，来了个老道，他知铁剑在等一个人，便道：“你若替我守护这里，我就让你再见他。”
铁剑答应了，并与老道签订了契约。
第二日，落天恒果然出现了，只是……被铁剑一剑刺穿了心脏。
老道在旁，道：“既守护，自然不能让活物踏越这里一步，既为天神，自当无情……”
铁剑抱着落天恒的尸体，脸色木然，他竟毫无知觉。耳畔再次传来老道的话：“既要无情，自当无心。”
铁剑神色黯然，喃喃自语道：“原来你取走了我的心。”
……
铁剑捧着心脏，沉默良久，他没有办法将它放回身体，只好埋葬在身旁。
他继续盘坐在地上，抱着头盔，拄着长剑，遥赏雪景，喃喃道：“他若没了，留心何用？”
数年后，只一座雕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