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不提起来我倒还忘记了,那些都是我花费了很长时间四处采集来的,也是你们接下来的功课。”雍和的语气恢复到了原来那样从容温和的样子,仿佛刚才外出时经历的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啊?”露华和福盈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雍和说:“从明天起,你们停止现在所读的诗书,开始学习新的课业。像从前一样,我教会你们入门知识,以后全凭自己去钻研。”
次日早饭后,雍和把露华和福盈郑重地叫到书房里,收走了他们平日里读的诗词歌赋一类的书,在书桌上那堆积着的铁块里抽了两块出来,分别放在露华和福盈的面前。“从今天起,我们主要学习它。”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些小小铁块能干什么。”露华忍不住问道。
雍和一笑,“不要看它们灰暗不起眼,但它们的作用可就大了,我们使用的剪刀、菜刀、剑、戟等等东西,它们的前身都曾是如同这些铁块的模样。你们也不要看这些铁块坚硬异常,其实只要我们想些办法,它们甚至可以随着我们的想法而变换成各种形状……”
露华立刻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是用火把它们烧熔,再用锤子敲打,就能变化样子了。对吗哥哥?”
雍和点了点头,接着说:“但是铁有上下等,上等的铁制作出来的东西好看好用,下等的铁打造出来的东西会很难看又不好用。所以呢,我们首先要学的,就是辨别生铁的优劣……”
一个多月以来,两个孩子对新的课业表现出极高的热情来,他们一致认为,学习制铁的知识比读那些枯燥的诗书有趣多了,因此在雍和偶尔外出时,他们并没有如同之前那样悄悄溜出去玩,而是抢着抓过桌上堆积的铁块,按照雍和说的方法鉴别着好坏。
这一天雍和讲完了当天的课,看到院子里阳光正好,就忍不住走出了书房,站在院子里时,又看到院门外面大路上明晃晃的阳光,就不由自主地走了出去,一直走到那条小路旁边的大树底下。他的眼前赫然一亮,因为那株大树下有一片绿裙子,熟悉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树底下独自坐着的绿衣女子回过头来,看到雍和,她的脸上展开一个微笑来,“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我叫雍和。”
“雍和公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绿衣女子的眼睛里闪动着清澈的波光。
“姑娘又是去寺庙上香吗?”
“不是的。今天只是和丫环一起出来游玩片刻,等下就要回去的。”
“那,姑娘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
“哦,我在等我的丫环,她说那边树林里有一种非常美味的蘑菇,她想采摘一些回去做汤。另外,既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么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也是无妨的吧。”
雍和一笑,露出一口莹白的牙来,“正想冒昧地问一下姑娘芳名呢。”
“我叫步月。”绿衣女子柔婉的声音响起。
雍和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的阳光有多灿烂,地上的草和树枝上的叶有多碧绿,还有与自己并肩而坐的女子有多美丽。他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趣事,使得笑容始终挂在步月的脸上,趁着相谈甚欢之际,雍和结结巴巴地问道:“敢问姑娘可曾……可曾……”
他的话头被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骤然打断,“我们小姐没有许配人家。方圆百里都没有我们小姐这样拔尖的人,相貌美丽自不必说,而且精通诗词和音律,对绘画和女工也极擅长,所以需得找一个配得上她的男子才行。”
步月和雍和一起回过头去,看到那丫环的包袱已非常饱满,大约除了原来的那些东西之外,还塞入了方才采摘的野蘑菇,她的双手还有点泥土,此时她一边将双手放在自己衣角上擦着,一边对雍和说道:“我在你们背后听了有一会儿了,听得出来你想打我们小姐的主意,我难免要多出几句话来……”
“不可胡说。”步月打断了丫环的话。
但她并没有停止,而是对着雍和问道:“你的身份是什么?”
“我是……”雍和的眼睛转了一下,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是一个铸剑师。”
“那么只能说抱歉了。”丫环的脸上显示出遗憾的表情,“你救过我们小姐的命,是她的大恩人,但一码归一码,姻缘之事应当不能同这些扯上联系吧?何况我们小姐是大门户出身,婚姻之事是无法自己作主的,你知道吗?多少名门贵族来府上提亲,我们老爷都没有应允,老爷还说许多年前,他抱着小姐去看花灯时,遇到一个算命的,算命的说小姐以后会嫁给一位皇子……”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步月的声音有些怒意。
两人脚步慢慢走远,仿佛雍和心里无限拉长的愁思,正怅然失落之际,突然间,步月又一次回过头来,“雍和公子,既然是你铸剑师,能不能请你帮我铸一把剑?”
雍和的心里荡漾起一层涟漪,“为什么呀?”
“防身呀。”步月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诚恳,“如果以后我再遇着了豹子啊老虎啊之类的,可以自己去对付它们,就不会再麻烦别人相救了。”
荒野的小屋子里。
离苦老人站在一口大而破的陶土缸前,里面是大半缸如同米汤汁一般的浊水,而他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在缸里捞着什么,许久之后,觉得棍子那端有点沉,举起来一看,只见棍子上搭着一块厚厚的灰白色的像皮一样的东西,他把棍子举到旁边的一只旧木盆上,抖了抖,那块灰白色的东西滑进了木盆里。
而木盆里面,堆积了许多像方才那张皮一般的东西,几乎有满满的一盆。
离苦把手里的棍子在那口破缸里使劲地搅动着,基本上棍子的那端随着他的用力直到缸的内壁上,没有什么阻力,这就明说缸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他不再打捞,放下棍子,把木盆抱到桌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