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凤凰鸟的清啸破空而来。无疆一时分了神,手抖了一下,但那一剑还是刺入了临渊的前胸,随着衣袍和血肉开裂的声音,临渊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紧接着,中剑的临渊突然腾空而起,他的身后是一片浓黑如墨的宽大衣袍,以及那只巨大而色彩斑斓的机关凤凰。原来就在他临死之前,被荒泽王救走了。
躺在床上的临渊嘴白如纸,他肩部以下的部分都被裹在一床被子里。那把刺进他胸前的剑已被御医拔出,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御医还说:“幸而这剑刺偏了一点点,否则必无生还的可能。”
临渊想到,这刺偏的一点点,正是因为他的父亲荒泽王及时赶来,导致无疆分神,可是父亲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来观战呢……想到这里的时候,御医正咬牙将把那剑的最后一部分抽离临渊的前胸,剧痛使他一时昏厥过去。中途时而会有半刻的清醒,说着一些如同醉酒后般的谵语,比如“父亲,我人生中的第一场战斗就失败了,你会对我失望吗?”
陪坐在床边的荒泽王平静地说:“败就败了吧。”
临渊半睁着眼睛,眼里一片迷茫的灰雾,他又说:“一流的铸剑师,竟然造出这样一把不堪一击的剑,真是中看不中用,我再也……再也不相信什么第一了……”
荒泽王看着被子里露出的一张惨白的脸,知道他现在并非清醒状态,所以没有再陪着他说话,而是起身走向隔壁的一间房内,那里早有几个人等在那里。一个御医看到那一袭浓黑的衣袍移向这边,急忙迎上去,举着一把断剑呈给他看,这正是方才临渊比剑时使用过的碧水,而御医所执的是有剑柄的那一截。御医说:“南王请看这残缺之处,你能够发现上面的秘密吗?”
荒泽王的眼睛凑近那断口,“咦?这里的颜色略深一点点,像是有一条浅绿色的小丝儿一般。”
“它叫绿丝。”那御医眼里有了明显的光芒,“绿丝是世间最厉害的毒,南王想必听说过前朝的炼毒师淅寒这个人吧?绿丝就是出自他之手,因为药材和炼制上都非常难,所以他一生炼制出来的绿丝,好像仅有两根。”
另一个御医在旁边补充,“不是两根,是三根。淅寒一共炼制了三根绿丝,其中一根已经用来杀过一个很重要的人,因为那个人权势极大,名头太响,所以杀死他的毒药竟然也跟着闻名天下了。三根绿丝一模一样,都是极浅极细的小丝,只有半截手指长短,它们柔软如丝藻,但颜色略浅,如果把它放入绿色茶水里,基本让人无法觉察出来。可是一旦人把它连同茶水一起喝下去,不出一个时辰,必然会毙命,死者的奇异之处,是咽喉处被割断,而且是从里面割断的,如果单从外面的脖颈处,还看不到一丝伤口。淅寒在第一次使用绿丝杀人的时候,也是放在了茶水里。当然了,绿丝是柔软的,它能够轻易切割人的咽喉,不是因为它锋利,而是因为它有极强的腐蚀性,而这腐蚀性几乎能割开世间的大部分东西。就如同公子使用的这口剑。”
荒泽王凝视着那剑的残口处,“照你们说来,这剑上的绿丝,是第二根了。也就是说,世间还有一根绿丝?”
“正是这样。”两个御医同时回答。
有三位大臣站在那里,正说不上话,听到御医和荒泽王的谈话,其中一个说:“黯星王使用毒计陷害公子,导致公子比剑失利,那么这一场比剑的约定也不作数了吧?我们是不是该点兵出发,去踏平那个山谷?”
荒泽王正欲回答,突然听到了隔壁房间里临渊的咳嗽声,他连忙起身来,疾步走过去,看到临渊的双手露出被子,似是挣扎着想坐起来,荒泽王急忙把他轻轻按下去,把被子掖好,“临渊,你醒过来了?”
“父亲,我刚刚醒来,就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临渊苍白着脸色,虚弱地说:“你们想毁约,去围剿黯星王的最后隐身之所,是吗?”
荒泽王注视着他:“你有重伤,这段时间我先在这里待一阵子,有什么事我来决定,你不要太劳神。”
临渊虚弱地说:“父亲,别的事情可以由你决定。但这件事,我有话要说。比剑之约是我定的,我即使真的如同你们所说,中了某些人的计谋,但你们绝对不能言而无信。”
沉默了片刻,荒泽王终于说:“那么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反正只是延期三年,三年之后如果你还没有攻破那座山谷,我可能就要替你去摆平了,不然恐怕会夜长梦多。临渊,你和我性格实在太不一样,只是希望你以后傻人有傻福吧。”
看到临渊还在看着自己,荒泽王知道他还不放心,只好唤来隔壁房间的几个大臣,当着临渊的面,说:“你们都听好了,与黯星王的最后一战,就定在三年后的今天。”
当荒泽王的目光再次从重伤虚弱的儿子脸上扫过时,突然一惊,他说:“我险些忘记了一件重要的大事。那个铸剑师的底细,不得不查,因为那绝非一个简单的人。就我知道的一点线索,他居住在南国,不过家的地点是可以随时变换的,那么其它情况就交给你们了。”荒泽王想了想,又说:“还有,南国和北国两边都要派人去查。”
几个大臣连忙问道,“南王,那个铸剑师叫什么名字?”
荒泽王脑海里浮现出一袭黄褐色的衣衫,缓缓说:“他叫雍和。”
阳光仍旧浓烈,荒野的小土屋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
离苦老人坐在那张旧得快要自己散架的桌前,正在给他面前的两个人整理衣衫。两个人靠着桌沿站在地上,面着朝着离苦,五官精致如画,只是眼睛和嘴唇仍然紧闭着,他们身上都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颜色灰暗陈旧,打满补丁,两件衣服都是离苦老人用自己的旧衣衫照着他们身形去改的,他不擅长针线活,而且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两件衣衫不仅都拼接得非常笨拙,而且缝合的地方,都露着长长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