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丝有些懵懂的脸上顷刻出现了一抹笑意,这是福盈很少见到的,她说:“原来是你呀,你为什么又上船来了?”
福盈正色道:“我决定与你一起完成你说过的那个游戏啊。”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邀请之后又返身回来的人。”绿丝看着福盈的脸,“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福盈。”憨头憨脑的小伙子坐在绿丝旁边,开始问一些他很早就想问的话,“听说你并不是界河南岸的百姓,你来自哪里呀?”
绿丝一愣,自从来到这里摆渡,有那么多费尽心思想打听她来历的人,都被她冷言冷语给打发了,眼前这一个可能会不一样,因为他从一上船起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想到等会儿他可能就要与自己一起完成“借寿”的仪式,她不得不耐心地与他交谈一会儿。她轻声说:“我从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而来。”
“跟我一样,我原来也不是这里的百姓,我们原来的家在南国一个边界处,那里此刻应当还有一地未化的雪,那时我们家有一个比较大的院子,还有一个炼制铁器的火房,左邻右舍都很友好,其实我还是非常怀念那里的。”沉浸在自己童年和少年时代回忆里的福盈,眼睛里发出晶莹的光芒,顿了顿,他又问:“你的父母呢?”
绿丝回答,“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师父,不过师父如今也已死了。”
“跟我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或许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吧,否则为什么我会在几个月大的时候,被一只木狗驮着到处跑?”
绿丝一怔,“木狗?那是怎么回事?”
“我在几个月大的时候,被一只木狗带到了他们家。这些都是雍和哥哥和露华告诉我的,他们是亲生兄妹。雍和哥哥是个很好的人,脾气很好,又细心,很会照顾我们,我会一辈子把他当成哥哥。而露华呢?脾气却差多了,她比我大四岁,在我很小的时候起,就让我喊她‘姐姐’,但我都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看到别人的姐姐对待弟弟都很好,轻声细语地说话,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留给弟弟。露华是一个很凶的女人,她对我说话总是大声大气的,而且她从小就与我抢好吃好玩的,一旦闯祸了却又栽赃到我头上,你说这样一个女人,我是无论如何不肯叫她‘姐姐’的。”
绿丝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上次你来我船上时,那个站在岸上等着你的姑娘吗?”
“是啊,她可凶了。都是因为雍和哥哥人太好了,从小就什么事都顺着她的意,把她给惯坏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的心肠是很好的,就是脾气差了些。”顿了顿,福盈又问她:“你呢,有兄弟姐妹吗?”
“有是有一个,如今不知人在哪里。”绿丝皱了皱眉头,“可是想一想,我究竟是称他为‘哥哥’呢?还是叫他‘弟弟’呢?”
福盈一愣,“很简单的事情啊,如果他比你年龄大一些,就是你哥哥,如果比你年龄小一些,就是你弟弟呀。”
“我也说不上来,不知道他的年龄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福盈瞪大了眼睛,“你们不会是同时出生的吧?世间应该不会有这样离奇的事。”
“可能就有呢。”绿丝笑了笑,然后把脸朝着涌动的河水,像是回忆着什么,又轻声地念着,“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随即绿丝又回过神来,看着一脸疑惑的福盈,说:“师父临终前念了这两句话,也许多年以后碰到我的那位哥哥,或者是弟弟,即使那时候沧海桑田人世变换,我们互相忘记了彼此的相貌,也可以凭借着这两句话来相认呢。”
“原来是这样,真是神奇。”福盈还想问些什么,但还未来得及张口,绿丝立刻转移了话题,显然她不愿意再说更多,她看着福盈,“你不是说你是来与我一起完成那个游戏的吗,说话可还算数?”
“当然算数!”福盈伸出左手,右手抓起一把剪刀,把掌心刺了一个伤口,看到带着温热气息的鲜血冒出来,绿丝把背转向他,说:“找到我头上那根绿色丝线,然后把最末端放在你左掌的鲜血上。”
福盈右手几根手指在绿丝黑长的头发间拨了几下,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根绿色的丝线,他忍不住拉了几下,见它非常牢固,并没有随着他的拉扯而掉下来,他问道:“绿丝姑娘,你是天生头上就长了一根绿色的丝线吗?还是用什么药水给粘上去的?”
绿丝说:“这个是我的秘密,等完成了游戏,我再告诉你。”
“那好吧。”福盈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起那根绿色丝线,如她所说的那样,把最末端放在他左手掌的血泊里,“接下来怎么做?”
绿丝心里一阵激动,急忙说:“就发誓,说你愿意把你的寿命赠送给我。”
福盈丝毫没有犹豫,他说:“我发誓,我福盈愿意把我的寿命赠送给绿丝姑娘。”话刚落音,他就看到手掌上的鲜血正顺着那根绿色丝飞快地往上爬去,他又想了什么似的,突然把手拿过来,这样一来,就中断了丝线与左掌心的接触,那些已经爬上去的鲜血顷刻又顺着丝线落下来。
绿丝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来?”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刚才的话是说不通的,因为我觉得在发誓说愿意以寿命相赠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加一个寿数上去呢?”
绿丝赶紧说:“不知道也没关系啊,你只说愿意以一生寿命相赠,就可以了。”
“可是我怎么知道我这一生的寿数是多少呢?”
绿丝想了想,“那么,你就随便说一下数字吧,比如一般人能够活八十岁,你今年二十岁,你就可以说愿意把剩下的六十年寿命赠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