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好吧。”福盈嘴里这样说着,但脚步还是往前走,目光四处转悠着,有一个放置粮食的山洞中,他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疾步奔过去,“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那里是两只机关木狗,其中那只伤痕较多的哥哥无疆的狗,它因为曾经与荒泽王机关鸟作战,受伤严重,左眼变成了一个空洞。而那只伤痕较少的,则是他自己的狗,这只狗如同他自己一样,际遇比哥哥好一些,曾经仅与一只大黄狗撕咬过,身上的伤痕较少较浅。上次福盈带着木狗来这座山谷与无疆兄弟相认,谁知道他的木狗一见到无疆的木狗之后,竟然就不肯再回去了,福盈无奈,只好让它留下来。
受伤较浅的木狗往福盈的方向走了两步,虽然是机关狗,但还识得主人,它摇动了几下尾巴,经历了太久的岁月,也许它身体里的某些部分已经苍老腐朽了,因为它在摇动尾巴的时候,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福盈走过去抱着它的脑袋,“你还记得我呀,真好真好。”
在一个房间门口,无疆的脚步停顿了片刻,然后轻声唤了一句“母亲”,听到里面一个柔和的声音让他进来时,他才走了进去。当然了,这个房间也仍然是一处山洞,只是因为从前的北国王妃极爱整洁美观,所以简陋至极的地方,竟然被她巧妙装饰得温馨如室。听到无疆的脚步声走近,她缝制衣裳的动作停下来,抬起头来一笑,“无疆,你来了。”虽然她的脸有些苍老了,但因为性格雍容温婉,所以一举一动仍然温和大气。
无疆走到母亲的对面坐下来,“母亲,请你快些收拾一下东西离开这里。”
前北国王妃又开始飞针走线,淡淡地问:“是要与荒泽王开战了吗?”
“是的。而且他来势汹汹,我估计他已下了必杀的决心,这里即将血流成河了,你趁着现在,赶紧离开。其实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所以那时候就安排了几个人,他们会带着你逃走,隐居在世间的另一个地方,你完全可以放心,你下半辈子不会缺衣少食……”
他的话被母亲打断,“无疆,我不走。如果明知这一战你有危险,你觉得我会自己一个人先逃走吗?是呵,我已是个不中用的老婆子了,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已经失去了丈夫,如果再失去儿子,你又觉得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会很幸福吗?”
无疆又说:“这一战虽然照目前情形来看,于我方不利,但未必就是我们败,说不定我们能够以少胜多呢。可是在战争中,刀箭无眼无情,母亲还是先躲一躲吧,等战争胜利了,我一定再去找你,不会让你等太久。”
母亲一笑,“那我还是陪着你吧,我想亲眼看我的儿子打败荒泽王。”
无疆急了,“母亲,算我求你了,你就先走吧。这么多年来,我就求过你两次,第一次是五岁那年,当时你恢复意识,知道我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无疆,而是父亲为了安抚你的情绪而找来的一个替代品时,意欲弃我,那时候我哀求你留下我。”回首往事,无疆满眼悲伤,但缓和了一下情绪,他接着说:“现在我再一次求你,听我一句,快点离开这里。”
见母亲一脸不动容的神色,无疆接着说:“那时候的你,是堂堂北国王妃,即使明知我不是你亲生儿子,还是待我那么好,你经常陪我读书,给我做羹汤,替我缝制衣裳,这些事情你明明吩咐奴婢们去做就可以了,但你还是事事亲力亲为,和寻常百姓家的慈爱母亲做的事情一样多,这些是多么不容易啊。你是一个伟大的母亲,能够遇到你这样的母亲,该是我多大的福气,你对我付出过如此之多不计回报的善行,你大约不知道我内心深处的感激程度有多深,这一生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去保护和照顾你,就像你从前对我做的那样一样,即使现在让我马上为你去死,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看到母亲满眼的泪光,无疆又说:“所以现在我不是以你的儿子无疆这个身份请求你,而是以你收养的那个孤儿的身份在哀求你,请你成全我这份感激之心,好吗?”
一番话过后,母亲脸上的神色有些缓和,无疆见状,立刻高声喊出了几个人的名字,一阵纷沓的脚步声瞬间响起,几个人默默走进来,一言不发等待命令。无疆对他们说:“最后一战即将开始,该说的话从前我已对你们说过,现在请你们马上带我母亲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尽可能的隐姓埋名。到时候如果我方战败,请你们忘记复仇的事,继教隐姓埋名一辈子。你们能够做到吗?”
几个人齐声回答,“我们定会照公子吩咐去办。”
“那么,请带着我的母亲,按照我给你们的另一张密道地形图尽快离开。”无疆又将脸转向前北国王妃,“母亲,现在快些跟着他们一起走。”看到她的眼里泛起泪光,他又轻声说:“你放心,如果这一场战争胜利了,我会第一时间去接你回来。”
隐约间,传来一声凤凰的清啸,而洞壁上又有沙土“簌簌”掉落下来,无疆见状,不再多言,立刻走出母亲的房间,回到距离密道入口处的那一间里。人们纷纷从密道两旁各个大小房间里走出来,涌向无疆,他们表情严肃,大约是都听到方才那机关凤凰的破空清啸,以及千军万马奔腾之声,所有人都知道,最后一战来了。
无疆走到入口处,将眼睛放在一块较小通风口向外看去:灰暗的天空里出现了一朵巨大的五彩云朵,而地面有一队长长的兵马疾疾奔来。无疆回过头来,“之前山谷被踏平,现在恐怕连这密道也守不住了,既然如此,我们提前放弃。所有人听令,大家迅速往密道出口撤退,不要动任何一个机关。”看到人们惊讶的目光,他说:“虽然是撤退,其实我们有另外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南国王宫,因为此刻荒泽王的大军都来了,他自己也带着所有剩下的机关鸟前来,也就是说,整个王宫的力量如今是空虚的,虽然就山谷的形势来看,我们处于弱势,但他们如此破釜沉舟的一举,却正好给我们一个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