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正在下雨，瓢泼大雨。
张流云撑着一把伞，站在旧街的路灯下。
城市是死城，整座城市只有一盏路灯散发着温暖的昏黄色光芒，雨水从伞的边缘汇聚成水柱落下，女人在她身边。
“你需要修改吗？”她问道。
“不需要。”
“你确定？这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外貌，甚至是性别都可以，只有这一次机会。”
“确定，我什么都不改变。”张流云收起伞，雨水落在他身上。
“你没有和我说明幻想和现实的问题。”
“你和他们不一样。”
“是吗？”张流云转头，雨水接触不到她，没有湿身旗袍可以看。
“十二人的能力信息，提前透露给你，我想这足以证明你的特殊。”
“无法否认这一点，但是永生者的初期实在过于脆弱，全知者，看破人心，预知未来，这三种能力对我的威胁我想您应该知道。”
“我无法想象在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遇上这三个人，会发生什么。”
“比起那些很快就能将能力转化为硬实力的能力者，我无疑需要更多帮助。”
张流云平静说道，撒谎对规则是无效的，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
“你说服了我。”
良久，规则作出回答。
“全知者，预知未来，看破人心，这三种能力从现在开始无法对你本人生效，除此之外，在他们修改完成后，我会带你去辨别每一个人，将人物和所属能力告知于你。”
“为了平衡，你的信息也会对其他十一人公开，你接受吗？”
“万分感谢。”张流云低头致谢。
“另外，不对我本人生效的意思是说，与我接触过的人不在此范围内？”
“当然，以上三种能力者，依旧可以根据你所接触过的人来获得他们所想要的信息。”
“我明白了。”
“最后确认一遍，你不需要修改？”
“我确认，不过——”张流云突然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什么？”
“我的身体能够进行重铸吗？我对我的身高一直不太自信——我是说，在受到足以使我整个人毁灭的伤害后，能不能根据我想要的身高、或者说是其他的一些小细节来进行调整？”
“……”
“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永生者的可成长性可以解决，你是永生者没错，但现在本质上还只是一名普通人类，你会明白怎么做的。”
“我知道了。”
“那好，我带你去认下人。”
凭空出现一道长廊，张流云和规则一路走过去，长廊的一侧是被分割开来的透明空间，每一块空间里都有一名司仪和一名被挑选出来的人。
“即便是现在就已经确定的外貌，依旧可能在日后被他们自主修改，但身上的气息不会，你应该能记住每一个人的不同。”
张流云仔细观察着，规则说的没错——他们身上的那种特殊波动，清晰明显又各有区别。
“如果出现特殊情况，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抹杀他们中的某一个，或者不止一个。”
规则的语气和表情都没有变化，倒不如说从来就没有变化过，张流云放弃察言观色，默默点头。
“什么样的情况会被认为是特殊情况？”
“如果出现了，我会告诉你。”
“你是不是高估了我？那些人可都是，神仙？”张流云斟酌了一下形容词。
“神仙妖魔不过是掌握了一些规则或者法则之力的普通人，你和他们不一样。”
“比起这些，宇宙中还有更为强大的存在，你要注意。”
“即便我是永生者也是一样？”
“死亡是最值得恐惧的事情吗？”规则反问。
“的确，算不上。”张流云笑了。
……
……
巨大的时钟悬挂在苍穹之上，十二个人看向秒针，心里想的事情各不相同。
“降临区间为两千年，你们可以自主选择降临地点和时间点；可以选择陪伴家人，也可以选择陪伴多久，但最长不得超过九十周岁，从你们现在的年龄开始计算。”
“陪伴期间能力不生效，你们还是和现在一样，是个普通人类，甚至可能死于意外，车祸或者疾病，都有可能。”
“陪伴的时间会在两千年之内进行扣除，如果不选择陪伴，那么现在就可以开始你们的新生活了。”
“你们有一分钟的时间进行考虑。”
……
“十、九、八、七、六——”
两千年，一般思路，降临越早的人应该越有优势。
也不好说，任务不一样，能力不一样，每个人的选择也应该不同。
他们现在知道自己的任务吗？
张流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
无所谓，他管不了那么多。
最后一次身为人类，他做的选择一定要对的起他自己。
“五、四、三、二、一！”
“时间，开始！”
秒针从这一刻开始运转，十二个人瞬间化光消失。
“嘀嗒！”
……
……
这一天的夕阳，比以往来得要更快一些。
张流云坐在轮椅上，他的视力严重衰退，听觉也几乎失去，只有自己的心跳，沉重，清晰。
他无比怀念自己的青春，无比怀念自己逝去的家人，自己的初恋，爱人，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自己的学生时代，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朋友；
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曾经的遗憾，曾经的懊悔，曾经快乐的日子；
曾经的相遇，重逢，分离，相忘；
在人生的终点，这一切循环往复的在梦里出现，即便已经忘却了细节。
还有那个曾经的梦境。
那个梦告诉他，
自己会是一名永生者。
他已经忘却了来由，但始终记得有这样一场梦。
有一名漂亮的司仪……
他已经不能抵御寒冷，夜晚漫长而又无趣，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日出，听见一大早年轻人匆忙的脚步声，嗅到中午饭菜的香气。
寒冷，才是生命最大的敌人。
干枯的手从腿上的毛毯里摸索出保温杯，他艰难的打开，喝了一口热水。
感受着那不多的暖流，恍惚间，春天仿佛已经到来。
“太爷爷！”
远处跑过来一名小女孩，可爱的羊角辫在小脑袋后面欢快的跳动着，她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像是一名小天使。
“哎。”张流云笑了。
……
……
张流云猛然睁开眼睛，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不少，浑身发烫，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怎么，盖这么多被子，怪热的。”他嘟哝道，用手去掀。
子女们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们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大女儿揉了揉眼睛，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
“干什么呀？你们这么多人，堵在这里，看得我心发慌。”
他骂骂咧咧，又说：“我要出去散步，别围在这边。”
二儿子帮他穿好鞋，大女儿扶着他，孙子推着轮椅跟在后边，他总算有机会走出屋子了。
只是走了两步，便喘的厉害，眩晕，恶心，寒冷，颤抖。
他在一片黑暗中坐到了轮椅上。
“烟……给我……”
时候到了，他明白了。
夕阳悠远，空气清新，他缓慢的吸了一口烟，像是飞了起来。
这是——
何等的广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