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在晨曦中闪烁晶莹，初秋的花香四溢。难得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陪着小兄弟练武。待到侍女呼唤，行至大厅，众人早已经安坐桌边。
田甜姑娘与楚子白依旧低声商量着事情，朱小少爷在默默发呆。看到姬明前来，方才回过神来，示意侍女端上一碗清粥。姬明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一条咸鱼。这几日，两个姑娘忙着瘟疫事情，朱小彘紧锣密鼓地布置家族兴起的事情，唯有自己带着小鼠在街道上游荡。
“要不今日，我陪你们一起看看疫情吧？听闻太医说，并不是难治的疾病。”姬明放下碗，轻声说道。
“不行，你大病刚好，身体虚弱，不能靠近，以防沾染。虽说不严重，但是治疗麻烦，恢复还慢。”楚子白毫不犹豫地拒绝。
小鼠的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鄙视地看着七哥。就他那身体，还虚弱？早就好了，压根就是故意装的。每次医生来，都让自己提前帮忙，打乱脉搏。搞得夏口的名医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没事的，我就远远看着，不靠近。我这整天待在府里，也没什么事情？朝廷的奏报也发出去了。”姬明可怜兮兮地陪着笑脸。
“好。”轻纱后面，樱桃小口微微说道。清风姑娘惹来楚子白一阵怒目而视。再看看一脸期待的姬明，只得无奈地点头。
控制疫情的地方在夏口县城外，原先储存石料，如今洪水退却，空了下来。最里面隔离的是已经感染的人，外面数十米之外是疑似感染，旁边的大院子是收留外来流民的地方。差役每日把新来的流民先观察，如有感染送到最里面的院子。隔几日一切正常，所有人梳洗清洁干净，送往城中统一的流民收容地。大越的这套程序早就已经熟知，中原历来对付瘟疫就熟悉无比。
姬明好奇地打量着白衣白纱的女修士，只是探探脉搏，望下脸色，查看下口鼻，就打发人离开了。对于这类医术，姬明一直好奇无比，总是央求着湘夫人教授自己。师父一句，没个十来年，难以出师。彻底打消姬明的希望，只得随便学点养生，指望着以后找个好大夫当私人医生了。
“大人，大人.......”人群一阵骚乱，冲出来一个衣冠褴褛的男子，直奔姬明而来。侍卫一阵慌乱，赶紧架起长戟阻止对方靠近。
“大人，大人，我是小黑，求求你，救救我兄弟。求求你了大人，我给你做牛做马为奴为婢都行。大人...求你了......”落魄男子一路被侍卫推着离开，倒在地上还试图往前爬，直到被架起身子，还在大声高喊。
“七哥，是那个弃暗投明的水匪......”
“慢着，让他过来一下.......”姬明闻言高声说道。
楚子白与清风姑娘一脸疑惑，稍稍有些担心。
“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兄弟，我不能没有他......”瘦弱的少年，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你不是回家安心过日子了吗？怎么跑到夏口来了？”
“大人，我们真的回家了。可是，可是，大水来了，所有东西都冲走了，婶子也被冲走了。大牛疯了，我哭着喊着才把他拖走。到了巴陵又遇到劫匪，抢光了银钱。只有一包裹馒头吃到夏口，可是大牛不吃不喝，就病了。婶子走了，我不能再没有这个兄弟。大人，求你救我兄弟一命吧，小的愿意把命卖给你.......”说完，少年跪在地上不停地撞击着地面。
“七哥，帮帮他吧......”小鼠难得开口说道。
“你倒是对兄弟忠义。既然你我有此缘分，那我就尽力帮你一次。不知你俩情义何来？他又在何处？”姬明稍稍沉默，缓缓说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的定当做牛做马，报答大人之恩。我兄弟就在那边.......”少年激动地在前面引导，上前阻止准备带走兄弟的差役。
姬明一边走着，一边听着少年诉说自己的故事。
他跟菜花兄弟家紧邻，母亲生下自己的时候，就难产而死。父亲是个猎人，隔三差五出去打猎，往往把自己放在菜花家。婶子也从不介意，如同对待自己的侄儿一般。从小就跟菜花一起长大。小黑自己瘦小无力，却聪明异常，而菜花身强体壮，偏偏有些木讷，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后来，父亲打猎被熊所伤，不治身亡。菜花的父母就收留了自己。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久，叔父也得了咳病，去世了。只有婶子靠种着两家几亩薄田，勉强把两兄弟拉扯这么大。
村上的人都说自己是个灾星。生来克死母亲，日子稍好些，又克死了父亲。最后连被收留的叔叔也被克死了。小黑总是躲着村里人走，唯有婶子安慰自己。大灾来了，颗粒无收。家中的余粮不足，婶子还生了病。听闻洞庭水匪到处招人，一狠心，带着兄弟前去混口饭吃。这样，家里的粮食就能够婶子撑过灾年。
进了水匪，凭借自己的机灵劲，混的风声水起。直到被官府剿灭，带着银子回到家乡，小黑才觉得自己不是个灾星。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没有绽放笑容，灾难就接踵而来。一场大水，让所有的喜悦化为乌有。小黑到现在还记得，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婶子推着自己和菜花往山上跑，自己声音消失在滚滚江水之中。
也许，我真的是个灾星.......
“这不是你的错，只是这个世道让人叹息。我也有一个像菜花一样的兄弟，他叫大牛，只会使三板斧。你放心，我会尽力救治他......”姬明缓缓地说道，拍拍少年人瘦弱的肩膀。
“大人，悲伤成疾，以致郁结于心。好在还算及时发作，老夫略施几针，吃几副药就好了，并不是疫情。”年老的太医眯着眼睛，稍稍把脉，笑着说道。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小黑说着跪地磕头。
“好了，早些拿上药方治好你兄弟再说。我这里有些散碎的银子，你且收好。这次可不能再让人劫去了。这是救命钱，算了。白衣使，你带他们去寻女居士，找间房子，让他们兄弟休息。”姬明决定送佛送到西，唤过白衣使说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的一定铭记于心，做牛做马报答恩公......”看着姬明远远地挥挥手离开，小黑大声地呼喊道，抱着菜花兄弟低声哭泣起来。众人心有所感，脸上带着悲怆。
“报，郡主殿下，夏口城外，樊将军率军前来......”一声高喊，打断姬明对故乡兄弟的思念。
“樊将军倒是悠闲自在，短短数日路程，愣是走到现在。告诉他，本殿下明日再见，今日让他在城外安营扎寨。”楚子白笑着说道，眼中带着凌厉地杀意。
“小白，他毕竟是一军统帅，如此直接，会不会招致朝廷非议。”
“哼，就他，乱杀无辜，保住项上人头已经不错了。如果在京城，现在他已经是个死人。就算皇祖父拦着，我也照样取下他的人头当球踢。我楚子白杀一个城门匪将，屠戮百姓的暴徒，还需要给他身后人的面子吗？大越是讲究律法的，难不成他还能比拟大楚安阳王吗？”楚子白轻蔑地说道，脸上带着冰冷的微笑。
额(⊙o⊙)…
“大楚安阳王是谁？”姬明有些尴尬地说道。
“楚七世第十六子，鱼肉百姓，屠戮良民十一人，人证物证俱在，认罪后逍遥法外，被墨侠斩杀，悬于府门。楚帝闻之，曰，自作孽，不可活。命朝廷抄录，传于诸王，以示警戒。”
“那是他亲儿子？”姬明诧异地问道。
“是啊。律法之上唯有君王。天子代天牧守，言出法随。其余世家诸王各子，凡是违律，以刑处之。此乃秦二世扶苏所言，后世帝王无人敢堪比始皇帝，仁皇帝。难道他一个小小将军，还能超越帝王？”楚子白莫名其妙地说道，好奇地打量着姬明。
姬明恍然大悟，暗自恼怒自己被梦境所困扰。忘了这是个法家盛行，诸子尚在的时代。
夏口城外
大军云集，逐渐停留在一片旷野之上，安营扎寨，起灶做饭。县城打开城门，传令兵一路疾驰而入，直奔中军帐而去。
“报，樊将军。郡主令将军驻扎城外，明日再见......”
“呵呵......小姑娘脾气还蛮大的。那我等就在城外驻扎，我依陛下命令平叛，她又能耐我何？”樊将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将军，那奇怪的令牌怎么办？还有证人证词，物证，以及相关描述，都是分毫不差。万一那暗中之人传到朝廷呢？”裨将轻声问道。
“哼，装神弄鬼。我在数万大军中。看这些跳梁小丑能耐我何？就算到了京城，你且放心。自会有人保我们不死。最多斥责一番，罚些俸禄。以后咱们兄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哈哈哈......”
“那就听大哥所言......”
外面天色逐渐漆黑，月亮弯弯，挂在树梢。
